渭水滩鼎阵旁,鼎食之刑近尾声。
十二名秦官尽数入鼎,鼎内赤金水渐趋平静,鼎口玄鸟虚影缓缓消散,只余鼎身铭文的淡光。百姓的怒吼化作欢呼,他们举着丹砂矿石朝九鼎叩拜,孩童摘下鼎旁新芽别在间,脸上满是释然。
墨翟正欲下令收鼎,却陡然察觉鼎阵异动——正中主鼎,竟出一阵低沉嗡鸣,鼎身铭文骤然亮起,鼎内赤金水开始旋转,银白汞液竟从鼎底渗出,顺着青铜纹路,在雪地上缓缓流淌,凝成了一行行秦篆。
【三、汞诏显秘】
汞液在雪地蔓延的刹那,渭水滩的欢呼瞬间沉寂。
百姓目光齐刷刷投向主鼎,那些泛着冷光的秦篆,在雪地里凝成半透明汞字,字迹混着丹砂赤光,竟是嬴政的笔迹。墨翟快步上前,铜矩玄鸟纹与汞字共鸣,让他看清了字中内容:前半段是李斯余党三年来的罪证,从强征矿民到屠戮巫民,从私藏鼎碎片到构陷忠良,每一条都触目惊心;后半段却是一行谶语:“鼎食亡国,玄鸟归巢,亥亥之刻,渭水封棺。”
他猛地抬头望向咸阳宫,亥时钟声,已清晰传来。
主鼎鼎口突然腾起一道赤金光柱,光柱中,巴清的鼎灵虚影缓缓浮现。她青铜身躯半浸鼎水,玄鸟巫纹周身流转,眼神悲悯:“李斯余党伏诛,大秦苛政已偿,然咸阳龙气未散,嬴政在等亥时天命。”
“君上,该如何应对?”墨翟单膝跪地,铜矩在掌心震颤,他知道,这是鼎灵最后的指引。
“带百姓退至渭水南岸,亥时咸阳,龙气将归鼎。”巴清虚影渐渐淡去,只留鼎口赤金光柱,“记住,九鼎镇的是天下,不是王朝,新的太平,要靠苍生自己守护。”
光柱消散的刹那,咸阳宫方向传来巨响。阿房宫废墟上空,腾起一道黑色龙气,盘旋三圈后,竟直直冲向渭水滩鼎阵,融入主鼎。百姓惊呼后退,墨翟却死死盯着主鼎,只见鼎内赤金水翻涌,鼎底汞液越渗越多,雪地上竟凝成一枚玄鸟玉佩,玉佩纹路,竟与嬴政腰间旧佩一模一样。
咸阳宫废墟深处,嬴政已走到鼎碎片旁。
亥时钟声恰好响起,他拔出长剑,剑刃映着“亥亥”二字,泛着冷光。他望着渭水滩方向,那里鼎阵赤金光耀眼,他知道,自己的宿命已到尽头。
“朕扫六合、统天下,以为能建万代基业,却不知基业在民,不在鼎,不在剑。”嬴政长剑划破脖颈,鲜血落在鼎碎片上,与“亥亥”二字融为一体,“巴清,朕欠你的,欠苍生的,今日一并还了。”
他的身躯缓缓倒下,压在鼎碎片上,龙袍玄色与鼎青铜色交织,化作一道微弱龙气,顺着渭水汇入主鼎。
渭水滩主鼎内,赤金水骤然停止翻涌,鼎底汞液凝成一卷完整帛书。墨翟小心翼翼拾起,帛书以殷商青铜丝织就,一半是嬴政秦篆忏悔:“朕以暴驭世,罪在朕躬,天下易主,苍生为重”;一半是巴清巫文谶语:“亥亥岁终,秦亡商息,鼎灵归位,天下太平”。
百姓围上前,看着帛书字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叩拜有人欢呼。墨翟将帛书高高举起,声音震彻渭水滩:“嬴政已自裁谢罪,大秦亡矣!从此再无苛政,再无汞毒,天下苍生,皆可安居乐业!”
欢呼声再次爆,这一次没有怒吼,只有释然与希望。九鼎同时出嗡鸣,鼎身铭文黯淡,鼎口赤金水化作丹砂雨水,洒向百姓。那些曾受汞毒侵蚀的人,在雨水冲刷下,青铜化旧痕竟开始消退。
墨翟正欲收起帛书,主鼎鼎底又渗出汞液,这次却凝成了古蜀神树铭文,字迹晦涩:“神树藏秘,鼎耳为钥,千年之后,玄鸟再临。”他攥紧怀中“清”字鼎耳碎片,碎片竟与铭文共鸣,泛出青光。他猛地想起青铜神树降世的异象,原来鼎灵指引并未结束,新的秘密,才刚刚开始。
此时,赤霄卫校尉匆匆跑来,递上一卷章台殿帛书:“巨子,这是嬴政亲笔遗诏,里面还夹着一张舆图!”
墨翟展开帛书,除了忏悔遗诏,果然有张泛黄舆图。图上标着殷墟、巫山、骊山位置,三地中心是巫山禁地青铜神树,而舆图右下角,画着一枚鼎耳,竟与他怀中碎片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墨翟右眼泛起泪光,终于明白,巴清献祭、嬴政自裁、鼎食之刑,皆是天命一环。而这环的终点,藏着神树秘辛,藏着千年后玄鸟再临的谶语。
【四、鼎寂秦殇】
亥时三刻的渭水滩,已被丹砂雨水的腥甜笼罩。
百姓渐渐散去,只余墨翟与三千赤霄卫守在鼎阵旁。主鼎鼎底,最后一滴汞液凝成小小“清”字,字心泛着神树金光。墨翟拾起玄鸟玉佩,指尖刚触到玉佩,便被暖流包裹,玉佩中竟传来嬴政最后的声音:“墨翟,此佩是始皇陵钥匙,陵中藏着丹砂水银,还有……巴清的身世。”
墨翟瞳孔骤缩,想起巴清从殷墟带出的残鼎耳,想起她腕间巫纹,原来嬴政早已知晓她的身世,却从未点破。他正欲细究,主鼎鼎口突然异动,鼎内赤金水逆流,鼎底渗出的汞液中,竟浮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古蜀太阳轮,与巫山神树核心一模一样。
渭水南岸,百姓已搭起营帐,丹砂篝火映红了夜空。赤霄卫兵士围坐在一起,擦拭兵器,谈论着太平日子,唯有墨翟望着鼎阵,神色凝重。他知道,自己的使命远未结束——守护九鼎、探寻神树秘辛、揭开巴清身世,这些重担,已落在他的肩头。
咸阳宫方向,亥时钟声彻底消散。阿房宫废墟的龙气已尽数归鼎,曾经的帝王宫阙,只剩一片死寂。渭水冰面开始融化,冰裂声里,仿佛能听见大秦王朝最后的叹息。
主鼎的嗡鸣渐渐平息,鼎身铭文彻底黯淡,唯有鼎耳玄鸟图腾,还泛着微弱红光。墨翟将鼎耳碎片、玄鸟玉佩、青铜令牌收好,转身对赤霄卫下令:“三千赤霄卫分守九鼎,护佑咸阳百姓;选五百精锐,随我前往巫山禁地,探寻神树秘辛!”
兵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彻渭水滩,与渭水涛声交织。墨翟望向东方天际,启明星已隐隐浮现,那是新朝的曙光,也是新谜局的开端。
没有人注意到,主鼎鼎底的雪地里,“清”字汞痕正缓缓渗入地下,与渭水脉相连。而千里之外的巫山禁地,青铜神树的枝干突然轻颤,树顶太阳轮,竟与渭水滩鼎耳图腾,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联结。
大秦的黄昏,已彻底落幕。
新的黎明,在九鼎护佑下,在丹砂新芽的生机里,在墨翟紧握的鼎耳碎片中,缓缓拉开序幕。只是无人知晓,那枚汞液凝成的“清”字,会在千年后掀起怎样的风云;也无人知晓,玄鸟再临的谶语,将在何时应验。
唯有渭水滩的九鼎,静静伫立,鼎耳玄鸟图腾望着东方晨曦,等待着新的天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