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镜显形】
暮色刚漫过巫山禁地的峰峦,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出一阵低沉的嗡鸣,鼎耳的玄鸟图腾红光暴涨,将祭坛穹顶的汞雾染成了赤金色。
墨翟刚将最后一捧丹砂覆在“清”字鼎耳碎片上,便被这股震波掀翻在地,仅剩的右眼被红光刺得生疼,他踉跄着扶住身边的赤霄卫残兵,却见那名士兵的臂间巫纹正疯狂跳动,皮肤下的血管竟泛出青铜的冷光。
“稳住心神!是鼎灵在引动巫力!”墨翟嘶吼着掏出丹砂药膏,往士兵臂上抹去,药膏触到皮肤瞬间化作银白汞液,滋滋冒着青烟。可他话音未落,青铜鼎的鼎口便腾起一道旋流,赤金色的光粒在半空凝聚,竟凝成了一面铜镜的模样。
那镜宽三尺,高五尺,镜背铸着繁复的殷商云雷纹,中央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鼎碎片,碎片上的“亥”字铭文与鼎身的纹路遥遥呼应;镜面并非寻常青铜的晦暗,而是泛着银蓝的汞光,隐约能看到镜中映出的不是祭坛景象,而是一片翻涌的水银星河。
“那是……汞镜!是殷商巫觋的镇脉神器!”墨翟瞳孔骤缩,他曾在墨家古籍中见过记载,此镜以丹砂与水银淬炼,能照地脉、溯先祖,更能引动天道反噬,“快!封住祭坛四门!绝不能让巫力外泄!”
可迟了。
瘫在鼎前的李斯,原本已青铜化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珠虽已成青灰色,却死死盯着半空的汞镜,残存的意识里,丹砂矿脉的舆图与权倾朝野的执念交织成网。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青铜化的手掌在地上刨出深痕,竟硬生生拖着半截身躯往鼎前挪去,甲胄与石板摩擦,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把……把镜给我……”李斯的喉咙里挤出浑浊的金属音,青铜化的嘴唇开合间,涎水混着汞液滴落,“我能……能救大秦……”
墨翟见状,当即挥起断裂的铜矩砸向李斯,可铜矩刚到半途,便被汞镜散出的银蓝光波弹开,铜矩断口处瞬间覆上一层白霜。与此同时,汞镜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水银星河的漩涡中心,竟缓缓浮现出巴清的虚影——那是鼎灵化形,她的青铜身躯半浸在水银里,玄鸟巫纹在周身流转,眼神里满是悲悯。
“李斯,你执念已深,入了青铜枯骨,还不罢休吗?”巴清的声音从镜中传出,带着鼎器的厚重与水银的冷冽,“九鼎已合,天怒已平,大秦气数尽了,你守不住的。”
“守不住?我李斯辅佐陛下扫六合、定天下,岂会守不住!”李斯突然爆出一阵嘶吼,青铜化的胸膛竟裂开一道缝隙,黑血混着汞液喷涌而出,“我要这镜!我要借镜中巫力,重铸鼎阵!我要让大秦……万代永存!”
他猛地扑向汞镜,青铜手掌堪堪触到镜背的鼎碎片。
刹那间,银蓝光波暴涨,镜背的云雷纹如活物般蠕动,鼎碎片的“亥”字铭文亮起刺目的光,一股沛然的巫力顺着李斯的手臂灌入,他青铜化的身躯竟短暂恢复了几分血色,可这血色旋即变成青黑,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唯有眼珠还在疯狂转动。
墨翟趁此间隙,迅组织残存的赤霄卫封堵祭坛石门。他将墨家机关匣嵌入门缝,机关匣内的丹砂火油瞬间燃起,形成一道火墙,可火墙刚立起,便被汞镜的银蓝光波冻成了冰棱,碎裂的冰屑里,竟还夹杂着细碎的汞毒结晶。
祭坛穹顶的汞雾开始疯狂旋转,汞镜悬在半空,镜面的水银星河越转越快,隐约间,竟能听到镜中传来殷商祭祀的鼓乐声,还有无数亡灵的低语。
【二、汞光破土】
李斯的青铜手掌与汞镜鼎碎片彻底嵌合的刹那,镜面猛地射出一道银蓝光柱,直直砸向祭坛石板。
“轰隆——”
光柱触地的瞬间,石板应声碎裂,一道宽逾丈许的裂缝骤然出现,裂缝中渗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泛着银白光泽的汞液,汞液遇空气便化作雾气,带着浓烈的丹砂腥气,瞬间弥漫了半个祭坛。
墨翟被震波掀飞,重重撞在石门上,喉头一甜,喷出的血落在地上,竟被汞雾凝成了血珠,久久不散。他挣扎着抬头,却见那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石板层层崩裂,地脉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巨兽正在苏醒。
“快撤!撤到密道!”墨翟嘶吼着拽起身边的赤霄卫,可话音未落,又一道银蓝光柱从镜面射出,落在祭坛边缘的赤霄卫尸身上。
诡异的一幕生了。
那些早已冰冷的尸体,竟在汞光的照射下缓缓站起,他们的皮肤迅青铜化,眼窝处渗出银白汞液,手中的环刀自动出鞘,朝着墨翟等人扑来。这些被巫力操控的尸兵,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刀身裹着的汞雾,但凡触碰到皮肉,便会瞬间蚀出黑洞。
“结墨家玄甲阵!”墨翟将铜矩横在身前,残存的赤霄卫迅围成圆阵,他们手中的兵器皆以丹砂淬炼,能暂时抵御汞毒。可尸兵越来越多,祭坛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地脉的轰鸣已震得人耳膜生疼,连祭坛穹顶的青铜瓦都开始簌簌掉落。
咸阳宫的星象台,嬴政正望着西南方向的异象,脸色惨白如纸。
方才,星象台的浑天仪突然失控,铜制的星宿刻度尽数崩裂,渭水的水脉竟逆流而上,宫墙外的阿房宫工地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未完工的夯土台基突然裂开无数缝隙,缝隙中渗出的银白汞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陛下,巫山方向地气异动,是汞镜现世了。”徐福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龟甲已裂成数块,桃木剑的剑穗正滴着水银,“巴清已成鼎灵,汞镜是她的伴生神器,此物能照地脉、裂山河,一旦失控……”
“一旦失控如何?”嬴政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望着西南天际的银蓝光柱,眼中满是绝望,“是不是连朕的咸阳,也要被这汞光裂成废墟?”
徐福垂不语,袖中的出海舆图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汞镜现世便是天道最后的警示,大秦的覆灭已无可逆转,他必须尽快带着三千童男童女离开,迟则恐被卷入这场天崩地裂的浩劫。
而在南郡的旬阳丹砂矿,百姓们正举着丹砂矿石跪地祈祷。矿脉深处传来剧烈震动,井口喷出的汞雾凝成了玄鸟的形状,天空中的银蓝光柱映亮了江面,江水竟在光柱的照射下,泛起了青铜的冷光。
此刻的巫山祭坛,裂缝已蔓延至石门处,汞液顺着裂缝涌出,在祭坛地面汇成了小小的水银河。李斯的身躯已与汞镜彻底相连,他的青铜头颅高高昂起,口中喃喃念着殷商巫咒,镜面的银蓝光柱越来越粗,越来越亮,第三道光柱射出时,竟直直穿透了祭坛穹顶,冲上了夜空。
银蓝光柱与夜空的残云相撞,瞬间炸开一片银蓝的光雨,光雨落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远至百里外的巫峡,近至祭坛脚下,无数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地脉的轰鸣声已震得人神志不清。
墨翟带着最后几名赤霄卫退入密道,他回头望去,只见李斯的青铜身躯已化作汞镜的基座,镜面的水银星河中,巴清的虚影正痛苦挣扎,玄鸟巫纹黯淡了大半,显然是在竭力压制失控的巫力。
可一切都晚了。
地脉的轰鸣达到顶峰,祭坛中央的裂缝突然扩大到数丈宽,裂缝深处,竟透出了青铜的冷光。
【三、地脉崩摧】
裂缝扩大的刹那,地脉深处的汞河彻底倒灌,银白的汞液如瀑布般从裂缝中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半个祭坛。
汞液中,无数殷商时期的青铜残件随之涌出——有刻着玄鸟纹的鼎足,有铸着人牲图案的戈矛,还有布满巫咒的龟甲,这些沉眠了三千年的器物,在汞光的照射下,竟纷纷浮在半空,与汞镜的银蓝光波共鸣。
墨翟在密道石门后,死死攥着铜矩,他能清晰地看到,裂缝深处的青铜光越来越亮,地脉的震动已让密道的石壁开始剥落,石块中竟也嵌着殷商时期的青铜碎片。
“君上……是您在引动地脉吗?”墨翟对着祭坛的方向喃喃自语,他知道,这是鼎灵巴清在做最后的挣扎,“您要护着苍生,可这地脉崩摧,苍生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