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指尖还残留着铜灯化作流光时的余温,低头看向颈间那枚巴掌大的器物——此刻灯身原本模糊的兽形纹路像是被浸润过一般,竟清晰了几分。先前融入的那盏石台灯火似是并未消散,黑色灯芯深处藏着一点极淡的橙黄,像冬夜雪地里埋着的火星,不仔细看便会忽略。
他抬手摸了摸那处纹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面,脑海中突然涌入一段细碎的画面:昏暗的石室里,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正将两盏铜灯并放在石台上,指尖划过灯身纹路时,口中念念有词,石壁上竟浮现出与灯身同源的兽形刻痕,那些刻痕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石壁游走,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柱,裹住了男人手中的黑色令牌——那令牌的模样,与他怀中的玄铁令分毫不差。
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林砚晃了晃头,试图抓住更多细节,可脑海中只余下玄袍男人转身时的背影,还有他腰间悬着的那柄断剑——剑鞘是深褐色的,断口处锈迹斑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
“是老守墓人说的‘鬼手苏擎’?”林砚攥紧了怀中的玄铁令,令牌边缘硌得掌心疼。他想起刘舵主一行人提到的“二十年前失踪”,又想起破土屋墙上那幅早已褪色的破画——画中人身形与玄袍男人依稀相似,腰间同样悬着断剑,只是画纸残缺,看不清面容。
他定了定神,不再纠结过往,弯腰钻进了石台后的小洞。洞道比先前的岔路更窄,只能匍匐着前进,泥土里混杂着腐烂的草根气息,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的土层渗下来,落在后颈上,凉得人打颤。林砚借着铜灯透出的微弱蓝光辨路,指尖在粗糙的土壁上摸索,忽然触到一处凸起的石块——触感与周围的泥土截然不同,像是打磨过的青石。
他想起那本黑色封皮的书里第二页的图画:石台后的洞道中,有一块嵌在壁上的“机关石”,转动后可开启“返途秘径”。林砚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石块,试着往顺时针方向转动。石块纹丝不动,他加了把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终于听见“咔嗒”一声轻响,石块缓缓转动起来,土壁后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像是沉睡多年的机关终于被唤醒。
转动半圈后,石块突然卡住,洞道右侧的土壁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石门表面刻着与铜灯同源的兽形纹路,只是纹路中积满了灰尘,显得黯淡无光。林砚伸手推开石门,一股带着干燥气息的风扑面而来,与洞道中的霉味截然不同——门后竟是一条向上延伸的石阶,石阶上铺着细碎的石子,似乎常有人走动。
他沿着石阶往上走,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终于透出光亮。林砚加快脚步,钻出石阶出口时,现自己竟站在青雾镇西头的老槐树下——这棵槐树比镇东乱葬岗的那棵更粗,枝桠虬结,覆盖了半条街,树下摆着两个石墩,是镇上老人常用来下棋的地方。只是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薄雾比午时更浓,街上空无一人,连平日里最热闹的李记面馆也关着门,门板上贴着的红纸都被雾水浸得白。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林砚皱了皱眉,他从乱葬岗的石洞出来,算上在洞道中耽搁的时间,顶多不过一个时辰,按说此刻正是镇上人家准备晚饭的时候,不该如此冷清。他往前走了两步,脚边突然踢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掉在地上的蓝布帕子——帕子的边角绣着一朵栀子花,与王大娘坟前那根柳枝上系着的帕子一模一样。
林砚心里一紧,捡起帕子,现帕子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痕迹,凑近闻了闻,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混杂着一种陌生的香气——像是某种花草被碾碎后散的味道,甜得有些腻,闻久了让人头晕。
他握着帕子,快步往王大娘儿子住的破院走去。那院子在镇西头的巷子里,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墙塌了半边,院子里种着一棵老玉米,玉米杆已经抽穗,只是此刻叶片蔫蔫的,像是被人踩过。林砚走到院门口,现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张小哥?张小哥你在吗?”林砚轻轻推开门,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破木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没洗的粗瓷碗,碗里还剩着半碗野菜粥,已经凉透了。林砚走到床边,现床铺上的被子被揉得乱七八糟,床脚的地面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与帕子上的痕迹一模一样,血迹旁还掉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羽毛比寻常鸟类的更粗,根部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不像是青雾镇附近能见到的鸟类身上的东西。
他捡起羽毛,刚握在手里,颈间的铜灯突然微微烫,黑色灯芯里的那点橙黄亮了几分。林砚心中一动,想起书里第三页的内容:书页上画着一根黑色羽毛,旁边标注着“影鸦羽”,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影鸦为‘玄雾宗’豢养的探路兽,喜食生血,其羽含‘迷魂香’,可致人昏迷。”
“玄雾宗?”林砚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从小在青雾镇长大,镇上老人偶尔会提起山外的“宗门”,说那些人能飞天遁地,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但青雾镇地处偏僻,从未有宗门之人来过。他把羽毛揣进怀里,又在屋里仔细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张小哥的踪迹,却在桌子底下现了一个被踩碎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刘”字,边缘的样式与刘舵主腰间挂着的令牌相似。
“是刘舵主的人?可他们不是已经被铜灯的光柱化成灰烬了吗?”林砚满心疑惑,他明明看着刘舵主和三个黑衣人被光柱包裹,最后只留下几滩黑灰,怎么还会有人在镇上带走张小哥?
他走出破院,刚拐进巷子,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人的吆喝声,与午时在镇东听到的声音相似。林砚心里一沉,快步走到巷子口,探头往外看——只见镇西的土路上,停着五匹高头大马,马身上披着黑色鞍鞯,与刘舵主一行人骑的马一模一样。马旁站着六个穿黑色劲装的人,为的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脸上没有胡须,皮肤白得有些不正常,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对着身边的人说话,声音尖细,像是捏着嗓子:“仔细搜,刘舵主他们不见了,城主府的命令是,就算把整个青雾镇翻过来,也要找到玄铁令和那个小子!”
“是,陈舵主!”身边的五个黑衣人齐声应道,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镇上的人家走去,每路过一户,就一脚踹开房门,进去搜查,动静极大。
林砚赶紧缩回巷子,躲在墙角后,心脏怦怦直跳——原来刘舵主只是先来探路的,后面还有更多的人!他看着那些黑衣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心里又急又怒,却不敢出去——对方有六个人,手里都有刀,还有马,他只有一本书,一块玄铁令,还有一盏不知该如何完全掌控的铜灯,根本不是对手。
“必须想办法通知镇上的人,让他们躲起来。”林砚咬了咬牙,他知道青雾镇的人大多住在镇中,镇西和镇东比较偏僻,此刻黑衣人在镇西搜查,镇中的人还不知道危险来临。他想起镇上的“望风塔”——那是一座建在镇中心的土塔,有三层高,塔顶挂着一个铜铃,平日里若是有土匪或者野兽来袭,守塔人就会敲响铜铃,镇上的人听到铃声就会躲进地窖或者后山的山洞里。
林砚沿着巷子往镇中心跑,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出声音。薄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一丈,他只能靠着记忆辨认方向。跑过李记面馆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响,还有黑衣人的呵斥声,林砚心里一紧,却不敢停留,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跑。
就在他快要跑到镇中心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喊:“那边有个小子!快追!”
林砚回头一看,只见两个黑衣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跑来,手里的长刀在雾里闪着冷光。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可黑衣人跑得比他快,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颈间的铜灯突然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黑色灯芯里的橙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照亮了前方的路。林砚的脑海中突然涌入一段信息——那是铜灯中蕴含的“行术”,只需默念口诀,便可借助灯中力量提升度。
林砚来不及多想,照着脑海中的口诀默念:“玄灯引气,行千里。”话音刚落,一股暖流从铜灯传到他的双腿,原本有些酸的肌肉瞬间充满了力量,他的度陡然提升,像是脚下生风一般,瞬间拉开了与黑衣人的距离。
身后的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骂道:“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追!”
林砚不敢放慢度,朝着望风塔的方向狂奔。望风塔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到塔顶挂着的铜铃,只是塔下站着一个黑衣人,正拿着长刀,似乎在看守。林砚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绕不开这个黑衣人,只能硬闯。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在乱葬岗捡的青石,紧紧攥在手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黑衣人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挥刀朝着他砍来!林砚按照脑海中“行术”的要领,脚步灵活地躲开长刀,同时将手里的青石朝着黑衣人的面门砸去!
黑衣人没想到他会反击,躲闪不及,被青石砸中额头,“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长刀掉在地上,捂着额头后退了两步。林砚趁机冲上望风塔的石阶,往塔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