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后来,我所接触的就慢慢更多了。”
“我看到病人们的挣扎,对死亡的恐惧,那种无助和绝望的神情,与身份贵贱无关,只要是人,就都无法逃避。”
“宣扬仁慈的神父也好,宰杀为生的屠户也罢,都一样。”
“我讨厌那种神情。”
莉莉安娜的声音颤抖着,朱唇紧咬。
“听上去很自不量力,但,我确实想要拯救这一切。”
“赛可,你知道教典上最出名的那句话吗?”
少年点点头,他对那句所谓的口号再熟悉不过——平民街的大伙,包括自己,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愿世间再无苦痛,永不纷争。”
“是的。”
“我就是如此天真地希望着,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不要再有疾病与死亡,不要再有纷争和痛苦。”
“我想救人。”
莉莉安娜的嗓音平静得可怕,长垂下,赛可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是否还优雅如初,但他注意到了,少女抚过木架的白皙手背上,因用力而绷紧的血管。
想要救人,想要改变,凭自己的力量逆转注定的死亡。
是啊,多么天真的想法。
简直就像——
“而从你身上,我能看到相似的东西。”
——就像,拼命想治好母亲的自己一样。
“所以,赛可·阿兰克斯。”
她伸出手,赛可注意到那白皙指尖的些许茧痕。
“本人,教会皇家学院席,莉莉安娜·弗雷嘉,在此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医药研究队。”
“由新教会现任席执事,玛琳·辛克莱担保。”
被提名的粉少女别过头,看向一旁的地板。
“回答是?”
少年直起身,与那双淡金色的眼瞳对视着。
没有谎言,没有虚假,没有轻蔑,没有敌视。
他从未在一位贵族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
“您早就知道我的回答的,莉莉安娜小姐。”
于是,赛可紧紧握住了那双手。
“如果回答是拒绝,我一开始就不会来。”
“果然。”
感受到掌心相接传来的温暖,莉莉安娜报以浅浅的微笑。
“我就知道,您和我是相似的人。”
(分割线)
牢门被打开,鞋跟落地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窄小的空间内。
窝在墙边的赛可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习惯了般蹲坐在墙角,数月的拷打与折磨在他身上刻下了无数淤青与伤痕,那些往日里满口慈悲恩惠的修女们一旦到了这里,便与恶魔无异。
修会制服的白色长靴向来一尘不染,在外人看来,那也是她们作为最虔诚信徒的标志与象征,然而,当那象征真正落到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上时,赛可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与其说是装饰,更像刑具。
无数次,被一双双长靴蛮横地踢倒,五脏六腑仿佛倒错,吸气伴随着刺痛变成折磨,像虫子般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鞋跟带着优美弧度抬起,轻笑间重重落在自己的手背和膝窝。
脆弱的皮肤在粗糙纹路下磨破又愈合,牙齿伴着鲜血和眩晕碎裂又补齐,那些看似柔弱的少女们将自己几乎折磨半死,只为了在每次主教伊诺来巡视时,让自己有回答的机会。
他数不清拒绝了多少次,每一次坚定的摇头,换来的便是更加猛烈的踩踏和殴打,修女的靴底几乎印在狰狞皱起的脸颊上。
看来今天也不例外。
人影走近,赛可一言不地蜷起身子,将血迹斑斑的脸埋在膝盖间,虽然到最后还是会像死狗一样踹翻在地,但这个姿势总能帮助自己在毒打下多撑一段时间。
他闭上眼,等待着重压的降临。
“起来。”
然而打破沉默的,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年讶异地抬起头,隔着走廊昏暗的烛火,他看清面具后垂下的两束樱粉色丝,以及那双熠熠的淡粉色眼瞳。
“维罗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