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从陇西来的商队?”李靖开门见山,“找‘风王’何事?”
李贵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封信。信纸是上好的宣纸,边缘烫金,右下角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虽然看不清具体字样,但能看出是个家族徽记。
“小人奉家主之命,特来拜会‘风王’。”李贵双手呈上信,“此事关系重大,家主吩咐,必须面呈风王亲启。”
李靖没有接,只是看着那封信:“你家主是谁?”
“关陇李氏,二房家主李渊。”李贵的声音很平静,但说出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李靖心中一震。
李渊!
虽然远在陇西,但这个名字他听过。关陇门阀李氏的二房家主,太原留守,手握兵权,在朝中虽不显山露水,但实力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有传言说,李渊对杨广的暴政颇有微词,只是隐忍不。
如果真是李渊派人来……
“李公远在太原,怎么会知道‘一阵风’?”李靖盯着李贵的眼睛,“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李贵不慌不忙:“不瞒将军,我家家主关注‘一阵风’已经两年了。从你们在关中劫富济贫开始,家主就说过,这是一支‘义军’,不是普通的山匪。至于怎么找到这里……”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关陇门阀在各地都有眼线,要找一支能让朝廷头疼三年的队伍,总有些办法。”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达了李渊对“一阵风”的赞赏,又暗示了李氏的势力,还巧妙回避了具体如何找到的问题。
李靖沉默片刻,终于接过那封信。
信很厚,沉甸甸的。拆开封口,抽出信纸,足足有七八页。他快浏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的开头,是一番客套的恭维,称赞“一阵风”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义举,痛斥杨广暴政、朝廷腐败。言辞恳切,文采斐然,一看就是出自文人之手。
接着,话锋一转,提到了当前的局势——天子南巡,劳民伤财;沿途州县,横征暴敛;百姓怨声载道,天下苦隋久矣。
然后,是这封信的核心。
“……今杨广南巡,过虎牢关时,后军辎重车队有粮草五万石,饷银二十万两,皆为沿途搜刮民脂民膏所得。若风王能率义士袭之,既可获巨资以充军需,又可扬威名以聚人心。届时李氏愿开虎牢关门为内应,并赠黄金五千两、精铁十万斤、粮草五万石,以资义军……”
条件很诱人。
诱人到让人不敢相信。
但信中对南巡队伍的布防情况描述得极为详细——哪支军队在前,哪支在后,辎重车队有多少护卫,什么时辰经过虎牢关,甚至护卫将领的性格弱点,都一清二楚。
这种情报,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
要么李氏在朝中有人,要么……这封信根本就是个陷阱。
李靖继续往下看。
信的末尾,提出了一个要求:“此事关系重大,须面谈详议。三日后酉时,虎牢关外十里,青松岗。盼风王亲临,共商大计。若不见风王,此约作废。”
三日后,酉时。
正是南巡队伍预计抵达虎牢关的时间。
李靖放下信,久久不语。
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他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出有节奏的轻响,像在计算,像在权衡。
雷豹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虽然不识字,但从将军的表情能看出来——这封信不简单。
良久,李靖抬起头,看向李贵。
“李公的好意,风王心领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此事关系数千弟兄的性命,不可不慎。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李贵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将军谨慎是应该的。但时间紧迫,三日后南巡队伍就要过虎牢关,错过这个机会,恐怕……”
“我知道。”李靖打断他,“这样吧,你先在山下住下。明日此时,我给你答复。”
李贵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但请将军务必尽快。我家家主说了,此事若成,关陇八姓,至少有三姓会暗中支持义军。若不成……就当从未有过这封信。”
这话说得很有分寸——既表达了合作的诚意,又暗示了背后的势力,还留有余地。
“雷豹,送客。”李靖起身。
李贵也站起来,躬身行礼,跟着雷豹退出石窟。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永远也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