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芒万丈,没有空间震荡。他的身影触到水面的刹那,就像一滴墨落入更大的水池,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消失在星海倒影中。
玄澈静立片刻,也走到盆边。她没有丝毫犹豫,素白衣裙微摆,同样一步踏入。
水面轻漾,恢复平静。
庭院里,只剩下那只旧木盆,盆底依旧是半洼雨水,倒映着真实的云与桃花。
云逍呆呆地看着,汤勺“当啷”掉进锅里。
尘玄从梁上飘下来,凑到盆边看了看,金瞳里闪过一丝复杂:“……‘咫尺天涯,一盆一界’。这懒鬼,对空间法则的运用越来越离谱了。”
他伸出爪子,想碰碰水面,又缩回来,撇撇嘴:“算了,本尊才不稀罕去什么蜉蝣界。”
话虽这么说,尾巴却不太高兴地拍打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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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木盆的另一端。
尘奕踏出水面时,脚下是松软的、泛着淡淡磷光的苔原。抬头,天空并非寻常的蓝,而是一种流动的、仿佛水彩晕染开的紫灰色,其间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的星尘,像倒悬的星河。
空气里有种潮湿的、带着时间锈蚀感的气味。
玄澈紧随其后踏出,素白衣裙未沾半点水渍。她环视四周,眸光微凝:“这里……不是东南星涡。”
“嗯,偏了点。”尘奕正蹲在地上,研究一株着微光的三叶草,“轮回井的逆向流力不太稳定,落地坐标有误差。不过——”
他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时痕草倒是随地长。”
玄澈顺着他目光看去,这才现,整片苔原上,那些光的并非苔藓,而是一丛丛、一片片的时痕草,细长的叶片上流淌着银色脉络,仿佛凝固的时光刻痕。
她俯身采摘,动作轻巧,每取一株,都会留下根茎,以灵力滋养,确保其能再生。
尘奕则干脆在苔原上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从行囊里摸出肉脯,慢悠悠嚼着,看着玄澈采药。
紫灰色的天空下,星尘缓缓飘移,四周静谧,只有微风拂过时痕草叶的沙沙轻响。
直到——
远处传来隐约的、类似玻璃碎裂的尖锐声音。
尘奕咀嚼的动作停了停。
玄澈也直起身,望向声音来处:苔原尽头,天空的颜色开始扭曲,紫灰中渗入一种不祥的、粘稠的暗红色,像是伤口结痂的血污。那片区域的星尘不再飘移,而是凝滞、颤抖,然后……一片片熄灭。
“虚渊波动。”玄澈声音微沉。
“嗯。”尘奕把最后一点肉脯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还真在东南方向。太虚老头儿的定位不算太差。”
他看了一眼玄澈已经装满大半的草药篓:“采够了没?”
“还差一些年份足的。”
“那就边往那边走边采。”尘奕双手拢在袖中,慢悠悠朝那片扭曲的天空走去,“早点看完,早点回去。云逍今晚炖涅盘羹,去晚了尘玄那小子能把锅都啃了。”
玄澈将草药篓背好,跟在他身侧。两人步伐都不快,像在自家后院散步。
只是越靠近,空气中那股时间锈蚀的气味就越浓,渐渐混入了别的——一种空洞的、仿佛万物终焉的寒意。
苔原上的时痕草开始大片枯萎,银色脉络暗淡,叶片蜷曲。
尘奕在一株完全枯死的时痕草前停下,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干瘪的叶片。叶片化作飞灰。
“不是自然枯萎。”玄澈凝眸,“是被‘抽走’了时间。”
“虚渊在进食。”尘奕站起身,望向不远处——那里,天空的扭曲已经肉眼可见,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暗红色旋涡,旋涡中心,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膨胀。
他叹了口气。
“真是……”他低声说,语气里满是“被迫加班”的不情愿,“吃相太难看了。”
话音落时,他已朝那旋涡迈出一步。
玄澈没有拦,只是默默将一枚淡青色的丹药含入口中,指尖丹火隐现。
星尘黯淡的苔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那片正在吞噬时光的暗红。
而身后,那只旧木盆依旧静静倒映着紫灰色的天光,等待着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