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稳后,杜守拙掀开帘子下车。地面是湿的,踩上去有轻微的黏感,像是盐井常年渗水留下的痕迹。他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扶杜清漪下来。她的手很稳,落地无声。
前方山壁塌陷处露出一道窄门,铁皮包边,锈迹斑斑。两个守卫站在两侧,手持短弩,目光扫过入场者。杜守拙低头,将半块铜锁递出。守卫接过,对照帖上刻痕,点头放行。
门内是一条斜向下的暗道,三丈长,两旁石壁粗糙。杜守拙走在前,脚步轻压地面,试探是否有机关。杜清漪跟在他身后半步,袖口微动,银针已在指间滑入准备位置。
暗道尽头是竖井,铁索垂下。杜守拙先攀,动作干脆,左臂绷带紧贴皮肤,旧伤未作。他爬到顶,回身拉杜清漪上来。两人落在平台上,眼前豁然开阔。
黑市设在地下洞穴,顶部高悬油灯,光线昏黄。四周摆满摊位,货物杂乱却有序。有人卖兵器,有人卖药,还有人兜售密卷。买家三五成群,大多蒙面,气息收敛。
杜守拙不动声色扫视一圈。没有熟脸,但几处暗哨藏在柱后,目光游移。他知道不能久留一处。
他带着杜清漪走向展台区。这里陈列着拍卖预展品,每件标有编号与名称。兄妹二人分开走,保持距离,视线仍能交汇。
杜清漪停在角落摊位前。
摊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黄无须,手指粗短,戴满铜戒。他说话时总用袖口遮嘴,声音闷哑。摊位铺着锦缎,香炉冒烟,气味刺鼻。
陈列品中有一株药材,插在玉盒里,标签写着“九节还魂草”。
杜清漪靠近,目光落在根部。她假装整理袖口,指甲轻轻刮过表皮。断面露出来,颜色灰绿,无金丝纹路。
她眼神变了。
她退后一步,低声对走来的杜守拙说:“这不是九节还魂草,是腐骨藤染的。”
杜守拙没回应,只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服了会损心脉,三日内呕血。”
杜守拙目光转向摊主。那人正低头数钱,手指抖。
人群开始聚集。有人听见了话,交头接耳。
杜清漪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您这药,采自南岭毒瘴之地?不然怎会有腐气?”
摊主抬头,脸色一变:“姑娘懂药?”
“我随郎中学过十年。”
“那你说,它哪里不对?”
“真九节还魂草,断面有金丝缠绕,气味清苦带甘。你这个,皮色浮艳,刮之无浆,闻之反酸。若入方剂,害人不浅。”
摊主额头出汗,伸手要合玉盒。
杜清漪抬手按住盒盖,力道不大,但稳。
“别收。我说得不对,你尽可反驳。”
摊主嘴唇哆嗦,不敢再动。
周围人越围越多。有人点头,有人冷笑,也有人悄悄退开。
杜守拙站到摊前,右手垂在刀柄旁,不动,但气势已压过去。
他问:“你卖假药,不怕遭报应?”
摊主退半步,撞到桌角:“我……我只是供货的!”
“给谁供货?”
“我不能说……”
“大巴山那边的人?”杜守拙声音低下去,“每月初七,船运铁匣?”
摊主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他张嘴,又闭上,再开口时声音颤:“他们要的是……能让人听话的东西……”
杜清漪立刻接话:“船上也有活人?”
摊主看她,眼神惊疑,像是不明白一个女子为何知道这些。
他没回答,迅收起玉盒,抓起包袱就要走。
杜守拙没拦。
他知道逼太紧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