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得像一口古井。
清凉寺坐落在山坳里,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着。只有大殿里几盏长明灯,透出微弱昏黄的光,像黑暗中几双疲惫的眼睛。
风穿过松林,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禅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韦小宝怀里揣着那本明黄色的《四十二章经》,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慌。经书是拿到了,顺治皇帝(行痴大师)的话,却像一把重锤,砸得他晕头转向。
善用此物?少些杀戮?天下苍生?
他韦小宝什么时候想过这些?他只想捞够本,带着美人们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可顺治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那平静却沉重的托付,却像鬼魅一样缠着他。这经书,拿着烫手,扔了……又舍不得。
“公子?”双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她和阿珂一直守在外面,此刻推门进来,看到韦小宝脸色变幻不定地站在房中。
阿珂也跟了进来,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抹清冷的月光。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却淡漠的眸子看着韦小宝,又扫了一眼禅床上闭目入定、仿佛外界一切都与己无关的行痴大师。
韦小宝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快道:“经书到手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双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变得凝重。阿珂微微颔,手按在了剑柄上。
三人不再耽搁,韦小宝对着行痴大师的背影深深一揖,转身便向外走。行痴大师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已化身石佛。
刚踏出禅房门槛,一股凛冽的寒意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韦小宝心头一紧!不对劲!
几乎同时——
“砰!!!”
一声巨响从寺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刺耳锐响!还有僧人惊怒的呼喝和凄厉的惨叫声!
“有敌人!”双儿脸色骤变,短剑已滑入手中。
阿珂柳眉微蹙,长剑“呛啷”一声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了她清冷的侧脸。
“妈的!还是来了!”韦小宝骂了一句,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脱身!吴三桂的狗鼻子真灵!
“保护大师!”韦小宝对双儿和阿珂低喝一声,自己则施展神行百变,身形如一道青烟,向前院疾掠而去!
还没到前院,惨烈的景象已映入眼帘!
寺门大开,门板碎裂!几名手持戒棍的武僧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二三十名黑衣蒙面的杀手,如同潮水般涌入院落!刀光闪烁,杀气冲天!为几人,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京西皇庄交过手的青鸾叛徒头目和几个平西王府的高手!
清凉寺留守的十余名武僧,正结成简单的阵势,拼死抵挡!但杀手人数众多,武功狠辣,武僧们左支右绌,不断有人中刀倒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地面。
“韦小宝!交出经书和行痴老秃驴!饶你不死!”那叛徒头目一眼看到冲出来的韦小宝,厉声长啸,声音如同夜枭,刺人耳膜!
他们不仅要经书,还要顺治皇帝的命!这是要彻底搅乱大清根基,为吴三桂造反铺路!
“我交你老娘!”韦小宝眼中凶光爆射,怒骂一声!顺治刚才那番话还在耳边,此刻看到这群人连出家人都不放过,还要对已经出家的皇帝下毒手,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或许不懂什么天下苍生,但他韦小宝最恨这种赶尽杀绝的勾当!
骂声未落,他双手齐扬!
嗤!嗤!嗤!
六道寒光如同闪电般激射而出!直取叛徒头目和冲在最前的几名杀手!
飞刀!例不虚!
距离太近,度太快!
“噗噗噗!”
三名杀手咽喉中刀,哼都未哼便栽倒在地!叛徒头目和另外两人武功较高,惊骇之下奋力挥刀格挡!
铛!铛!
两声脆响!火星四溅!
叛徒头目挡开飞刀,震得手臂麻,心中骇然!这小太监的飞刀,比上次交手时更狠、更快了!
另一人虽挡开飞刀,但刀尖仍划破了他的肩头,带起一溜血光!
“杀!一个不留!”叛徒头目又惊又怒,嘶声吼道!
杀手们如同疯狗,更加凶猛地扑了上来!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向韦小宝和残余的武僧罩下!
“结阵!护寺!”一名年长的武僧目眦欲裂,挥舞熟铜棍,荡开两把钢刀,却被侧面袭来的一剑刺中肋下,鲜血狂喷!
“师傅!”年轻武僧悲呼。
“跟他妈你们拼了!”韦小宝眼睛红了!这些和尚是无辜的!这群王八蛋!他身形晃动,神行百变施展到极致,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双手连扬,飞刀如同索命的阎帖,每一次寒光闪现,必有一名杀手惨叫着倒下!
但他的飞刀再快,也有穷尽之时!杀手人数太多,而且显然受过专门训练,几人一组,互相掩护,悍不畏死!更麻烦的是,那叛徒头目和两名平西王府的高手,死死缠住了他!这三人都是一流好手,刀法狠辣,内力深厚,韦小宝仗着身法灵巧和飞刀犀利勉强周旋,但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