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近郊,秦王府一处不起眼的庄子。
庄子外墙灰扑扑的,门楣上连个牌匾都没有,看着就跟寻常富户的别院没什么两样。
可若细看,便能现墙头比别处高出半尺,墙上还缠着荆棘,分明是防人翻墙用的。
这日晌午,庄子外来了几个人。
为的是个黑衣僧人,眉眼间带着几分闲散笑意,走路不紧不慢,活像来郊游踏青的。
正是广谋。
他身后跟着四个壮汉,两人一组,抬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
箱子不大,约莫三尺长、两尺宽,可看那四人肩头肌肉紧绷、脚步踏在地上“咚咚”作响的模样,就知道里头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是的,慧明同意给钱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还是同意了。
但是吧,他其实是被骗了。
广谋根本没有铸造五行转轮炮的方法,甚至连新式铁炮的方法都没有。
他所知道的铸炮之法,还是以前那种老式铜炮。
这种铜炮虽然造价贵,制作费时间,也不是没优点,只要保养得当,它能用得更久。
现在西安城头上那些火炮,还是洪武爷年间锻造出来的老家伙呢。
来到庄子前,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个脑袋探出来,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皮黝黑,左颊有道寸许长的疤。
他见到广谋,忙把门拉开,躬身道:“大师来了,刘爷在后院练拳呢。”
“有劳。”广谋笑眯眯点头,抬脚迈过门槛。
穿过两进院子,便听见后头传来“呼呼”的风声。
后院空地上,一个身材粗壮、膀大腰圆的汉子正赤着上身打拳。
他拳路刚猛,每出一拳都带起一阵劲风。
浑身肥肉——不,仔细看才现,那根本不是肥肉,而是紧实肌肉上覆着一层厚实皮脂,随着动作如波浪般滚动。
这汉子正是原西安左卫指挥使,刘镇。
两月前,他本该在流放辽东的路上,如今却安然无恙地待在这秦王府的庄子里,自然是广谋的手笔。
“刘指挥使好兴致。”广谋站在廊下,笑眯眯道。
刘镇闻声收拳,抓起搭在石凳上的汗巾胡乱擦了把脸,这才转过身来。
他约莫四十出头,方脸阔口,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股精悍。
见到广谋身后那口箱子,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咧嘴笑道:“广谋大师,你救我出来,好吃好喝供了这些日子,看来今天是来找我给你卖命了?”
“阿弥陀佛。”广谋双手合十,一脸慈悲,“刘指挥使误会了。贫僧不过是担心你在此处住不惯,特意带些用度来。”
说罢,他朝身后壮汉使了个眼色。
那四人将箱子抬到院中石桌上,“哐”一声放下。
箱子落地时,里头传来一阵清脆的“哗啦”声。
刘镇盯着那箱子,没动。
广谋自己走上前,从袖中摸出把黄铜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锁扣。
箱子盖掀开的刹那——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箱内,顿时折射出一片晃眼的白花花光芒!
满满一箱子银元!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元,每一摞都用红绳捆着,上头的“洪武银元”四字清晰可见。
洪武银元,朝廷近两年新铸的银钱,一块抵一两银子。
这玩意普及得很快,以至于现在好些人说银子的时候,都已经不说多少两,直接说多少块了。
刘镇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