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张着嘴,呼吸粗重,胸膛起伏。
一向自诩聪慧的他,此刻已经失去了冷静。
广谋描绘的金山太过耀眼,晃得他眼晕。
可那金山底下,分明是沸腾的油锅,是诛九族的深渊!
贪婪和恐惧在他肚子里打架,搅得他肠胃都抽抽。
“你……你这……”慧明擦了擦额角的汗,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火炮走私,一旦让朝廷嗅到味儿,别说银子,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还不止,整个法门寺……”
他仿佛已经看见,凶神恶煞的官兵冲入寺庙,见人便杀。
佛堂染血,连地里的蚯蚓都得被刨出来斩成两截。
他猛地一激灵,强行拉回思绪,故意转个话头:“这等技术,你从何得来?莫要诓我!”
广谋收敛了玩笑神色,正襟危坐,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师兄,今日我跟你交个底。我,是襄王爷派到秦王这儿来的。”
看到慧明瞳孔骤缩,他继续道:“这铸铁造炮的法门,自然也是襄王府的路子。你若不怕陷入更深,我现在就能给你看看图纸……你,要看么?”
说着,他手就往怀里伸。
“别!打住!”慧明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一缩,差点从蒲团上翻下去。
不看,心里痒得如同百爪挠心。
看了,恐怕今晚就得做噩梦。
慧明那张胖脸,此刻精彩纷呈,红白交替,汗出如浆。
“你……你具体想怎么做?”他声音干,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怎么就问出了口。
广谋心中暗笑,你这佛商,到底还是想着银子的。
“眼下还需些时日研制,毕竟没有兵仗局那些老师傅手把手教。”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
“至于何时开始赚钱……关键还得看师兄你,何时能把杨园的草原商路,实实在在地摸过来,捏在咱们自己手里。”
“到时候,你只需坐在庙里,等着收银子便是。跑腿的、担风险的、跟草原蛮子打交道这些脏活累活,全归我。”
广谋身体前倾,声音中似乎带着蛊惑:“真要有个万一,自有我去顶罪。师兄你不过是个被蒙蔽的出家人,顶多罚些香火钱,关系不大。”
不大?
慧明心里狂吼,这他娘的叫关系不大!
可他看着广谋那笃定的眼神,再想想一门炮几千上万两的利润。
喉咙里像塞了团火,烧得他口干舌燥,心肝乱颤。
半晌,慧明猛地站起来,肥胖的身躯撞得茶几一晃。
“你……你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他丢下这句话,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外走去。
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全然不见方才谈论“苦行僧妙计”时的从容。
广谋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这才慢悠悠地重新端起那盏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咂咂嘴,对着空无一人的雅间,低声笑道:
“慢慢想,师兄。这泼天的富贵……和这泼天的风险,可都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