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站稳脚跟,心跳还跟敲鼓似的。
“哎哟喂……”他长舒一口气,这才正眼看向还单膝跪着的钱百户,“你……你叫什么?哪儿的人?”
“今儿要不是你,咱家这身老骨头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钱百户抬起头,脸上那几道血痕在煤灰衬托下格外显眼:“卑职钱勇,乃是西安府游击营百户,此番进京是为送信。”
“送信?”兴安眯起眼,脑子里飞快转着,“又是西安府来的,该不会是……给刑部王泽生送信的那个?”
钱百户一愣:“不知公公所说的王泽生,王大人是……”
他心里其实已猜出八九分,潼关那位押送主事,正是姓王。
可对方未曾通名,他哪敢随便认?
“就是押送张恕那位,”兴安见他迟疑,索性挑明了说,“他让你送来的那份文书,是也不是?”
“正是!”钱百户这下笃定了。
“哎呀!巧了!这可真是巧到姥姥家了!”兴安一拍大腿,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王爷早上还吩咐呢,说要见西安送信来的钱百户,没想到就是你!”
他话锋一转,伸出手:“王泽生的牌子,还有你的腰牌,都拿来给咱家瞧瞧。”
钱百户反应过来,忙从怀里掏出那两块证明身份的牌子。
看上面有灰,本想在衣服擦擦。
可低头一看,自己这身比牌子还脏,索性就这样递给了兴安。
好在兴安不计较,接过来便细细查看。
“嗯,是了。”兴安把牌子塞回他手里。
转头就朝周墨林和江景安那边挥手,“周伯爷、江公子,这儿劳你们照应着!咱家带他去见王爷,王爷正等着呢!”
钱百户握着两块脏牌子,脑子还是嗡嗡的,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
王爷要见他?
那个神仙一般的摄政王……正在等他?
想到这里,这铁塔般的汉子,只感觉浑身都有些软。
苟书吏赶到西山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他累得活像条脱力的老狗,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抬眼一看,好家伙,乌泱泱全是人,矿车铁轨,煤灰漫天。
这上哪儿找去?
“你过来……”他随便拉住个刚领了饼子的矿工,“这有没有一位从陕西来的钱姓百户?”
那矿工啃着饼,见是个穿官服的,也不敢含糊:“钱百户?有啊,这人可出名了!”
竟真问到了!苟书吏不由得一喜:“在哪儿?”
“走啦!”矿工一指远处,“官爷,你是不知道,他刚才救了兴公公,被兴公公带走了!”
苟书吏脸上的喜色瞬间垮了。
怎么又走了,找个人就这么难?
经历可是明说了,天黑前若见不到人,他这差事就别想干了!
又连忙问询一番,得了方向,他立马转身就往城里跑。
心里那个苦啊,早知如此,当初在通政使司就不该刁难那钱百户!
钱百户跟着兴安进了城,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清幽宅院。
门脸不大,但门口站着两个精壮汉子,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儿是我的别院,”兴安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先洗漱一下,再换身衣裳,咱家让人去王府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得空。”
钱百户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煤灰,汗渍混着血迹,确实不像样。
这里是兴安进王府前,专门洗漱熏香的地方,设施准备都很齐全。
两人被引到浴室。
屋里热气蒸腾,两个大木桶里热水正冒着白烟。
兴安一边解腰带一边说:“咱家也洗洗,要见王爷,可马虎不得。”
他转头看钱百户还愣着,“愣着干啥?脱啊!难不成还要咱家伺候你?”
钱百户这才手忙脚乱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