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张恕这才明白,为何陈镒说该先整肃衣冠了。
他只好拼命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躲避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可堂堂都指挥使大人,在这城里谁人不识?
就算他再怎么躲闪,还是被人一眼认了出来。
“哎哟,快看!那不是张都指挥使吗?”
“我的天,布政使大人竟然把都指挥使给抓了?”
“这唱的哪一出啊?”
这边还在前往大牢之时,那厢边,咱们的钱粮师爷。
哦不,现在是正儿经的,巡抚衙门从七品钱粮清计司主事高明,高大人。
已揣着陈镒签押的文书,溜溜达达地出了西安城。
城外,几十辆大车早已装得满满当当,粮食口袋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民夫差役们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闲磕牙,就等着上头一声令下。
两个奉命护卫的百户也到了,一个姓赵,一个姓钱,正互相抱拳寒暄。
“赵兄!”
“钱老弟!这回的搭档竟是你?”
“可不是嘛,缘分呐!”
两人嘿嘿一笑,露出“你懂的”眼神。
这押粮的活儿,风险低,路程短,还能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在卫所改制、人心浮动的当下,简直就是个求之不得的美差。
高明迈着官步走上前,将文书一亮:“二位百户,粮车已备齐,文书在此,签押之后,便可出了。”
赵、钱二人验过文书,利落地签上大名。
赵百户嗓门洪亮,对着队伍一挥手:“兄弟们,启程喽!目标凤翔府,走起!”
长长的车队吱吱呀呀地动了起来,沿着平坦的官道,顺着渭水,一路向西。
这从西安府到凤翔府,官路那是相当畅通。
放眼望去,不是平整的农田,就是炊烟袅袅的乡镇。
这地界,平日里连个偷鸡摸狗的都少见,更别提什么占山为王的土匪了。
土匪的老窝那得往山里找,谁会在关中平原这四通八达的腹地扎营?
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若是单人快马,一日夜便能打个来回。
如今拖着这几十辆沉重的粮车,度自然慢如蜗牛。
但算算路程,最迟三天,也该稳稳当当地进入凤翔府城了。
第一天,大家精神头都还足,也带着几分初领任务的谨慎。
赵百户打头,钱百户殿后,将粮车队伍护在中间,眼睛瞪得像铜铃,打量着道路两旁。
虽然除了田里的庄稼和偶尔路过的行人,啥也没有。
及到第二天,这弦就不可避免地松了下来。
一路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还接连路过好几处正在热火朝天修渠的工地,号子声、夯土声不绝于耳。
分明是大灾之时,因这大规模的以工代赈,竟让整个关中大地显露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到了下午,赵、钱两位百户也觉得,这么干走着实在无趣,腿脚也有些酸。
说来也巧,前后两人都不知怎地,都想到了一块去。
默契地凑到了车队中央,各自找了辆顺眼的粮车,一屁股坐了上去。
美其名曰“居中指挥,便于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