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愕然抬头,百姓们也从墙角后探出更多脑袋,张望这突如其来的热闹。
“诸位,诸位才子!”兴安尖着嗓子,笑容可掬地对着跪地的学子们拱拱手,
“摄政王他老人家知道诸位在此……呃,探讨学问,心系天下,辛苦得很!这大冷天的,怕诸位无聊,特意让咱家请了这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给诸位演上一出,解解乏,表表王爷的恩宠!”
“……”
一片死寂。
学子们都懵了,没搞错吧,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时候,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么?
居然还要来演什么戏,玩儿呢?
这哪里是什么恩宠,分明就是嘲讽,还是被人指着鼻子,最大声的那种。
陈安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浑身抖,猛地就要站起来:“岂有此理!我等在此死谏,这阉人竟……”
“陈兄!”
跪在他旁边的刘文翰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
“沉住气,这是陷阱!他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失态喧哗,他好有借口动手!我们偏不让他如愿,就跪着,看他能如何。”
刘文翰不愧是能煽动人心的高手,瞬间就看穿了朱祁钰的阴谋。
陈安闻言,强压下怒火,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跪得更直了,用后脑勺对着那吵嚷的戏班。
兴安也不在意,扭头又对远处那些缩头缩脑的百姓们吆喝:
“街坊邻居们,都过来看啊!王爷请客,大家伙都来看戏啊!这都快过年了,站着多冷,来来来,都这边坐!”
他指挥着小太监们,竟然真的搬来些长条凳,在学子们跪地的区域外,围了一圈又一圈。
再架起诸多蜂窝炉,烧上热水,给那些既胆怯又好奇凑上前的百姓递上热茶。
百姓们哪受过这待遇?
一个个受宠若惊地接过热茶,连声道谢:“谢谢王爷,谢谢公公……”
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凳子上,看看戏班子,又看看旁边那群跪着的学子,感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新奇的场面。
这画面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中央是百十个沉默跪谏的学子。
外围是一圈坐着喝茶、低声议论的百姓,再往外,是吹拉弹唱准备开演的戏班子。
悲壮与滑稽,肃穆与市井,竟如此荒诞地交融在一起。
王直看得眼皮直跳,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兴安身边,压低声音急道:
“兴安公公,这……这成何体统!王爷究竟在何处?眼下这局面,怎能儿戏啊!”
王文也跟了过来,满脸忧色:“是啊,兴安公公,诸王皆在京师,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损朝廷颜面,徒增笑柄啊!”
兴安却是老神在在,胖手一挥:“二位老大人,莫急,莫慌。王爷自有分寸,你们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跟着看戏就行。”
“来人啊,给王尚书、王阁老看座,要铺软垫的!”
立刻有小太监搬来两张木椅,还贴心地放了棉垫,就摆在观众席最前排,正对着那简陋的舞台。
王直和王文面面相觑,看着兴安那油盐不进的笑脸,又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端着热茶看热闹的百姓。
还有那已经摆开架势的戏班子,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
这摄政王,行事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戏班子班主准备停当,点头哈腰地看向兴安。
兴安咧嘴一笑,然后猛地一挥手:
“王爷有令——《苦根记》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