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举人呢,名落孙山而已。
他再是心高,也不敢看不起榜眼之才,心中那份纠结,实难言表。
柯潜在《徐氏文报》上表的那篇为兵卒正名的文章,他也读过。
当时,他是拿着文报,怒喷了小半个时辰。
这等白话文章,粗鄙不堪。
而写出此文的,居然是大明榜眼,这着实让他恶心不已。
今日见这军汉再度提起,不由嗤笑:“哦?还知道柯榜眼的文章?那种东西,便是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他轻蔑地扫视王五二人,“也就你们这些大字不识的武夫,才会奉若珍宝吧。”
“你!”
这下,王五也不愿拦了。
赵奎一步踏出,拳风呼啸,直冲对方面门。
“哎哟喂!”
刘举人应声倒地,鼻梁一阵酸热,眼前金星乱冒。
抬头只见赵奎那砂锅大的拳头再次扬起,一步步逼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乱摆,连声告饶:
“别、别动手!天子脚下,我乃山东解元,你、你不能打我……”
“如何打不得!”
赵奎怒喝,又是几记重拳落下,专挑肉厚处招呼。
虽是愤怒,到底还有分寸,未下死手。
几拳过后,胸中恶气稍泄,这才罢手。
王五见状,迅往桌上拍下几块银元,拉上赵奎,两人举起袖子捂着头。
趁众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疾步冲出酒肆,消失在街巷之中。
当众殴打文人,还是个什么解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酒肆内的客人,在打斗生之时,便已避让开来。
只留下瘫坐在地、衣衫凌乱的刘举人,指着两人逃离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叫嚷:“有胆就别跑!我一定要上告,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却说王五、赵奎二人疾步离开酒肆,不多时便从朝阳门出了京师。
赵奎一拳砸在路旁的柳树上,懊恼道:“都怪我一时冲动,这下可惹麻烦了。”
王五摇头,神色却坚定:“这事不怪你。便是你不动手,我也要揍他。哼,那酸臭文人,竟敢公然辱没柯大人的文章,岂能轻饶?”
他们如此维护柯潜,实是因京营中新推行的政委制度已初见成效,惠及无数底层军士。
这套体系由朱祁钰设计,柯潜在水师两年中摸索成熟,如今正逐步深入京营。
虽因人手紧缺尚,未普及至每个千户,却已改变了军营的生态。
营中设了政委,将官不再能一手遮天,更随意驱使兵卒为私事奔波。
昔日如李盛德那般,命士卒给自家修葺院落的陋习,已彻底杜绝。
军法纪律由政委执掌,将官们只得专注于操练事宜。
即便有人想借训练之名行刁难之实,政委也会审核训章,若有不合理处,当即驳回。
更难得的是,柯潜时常安排政委为军士们授课,不仅教他们识字明理,还讲述岳家军这般忠勇传奇。
这些故事,在政委口中是砥砺忠义的教材,对寻常兵卒而言,却是枯燥军营中难得的精神慰藉与乐趣。
王五、赵奎虽已升任指挥使,却与底层袍泽情谊犹在,未曾沾染其他高阶将领的官僚习气。
他们亲历亲见政委制度为军营带来的清朗气象,对推行此制的总政委柯潜,自然由衷敬重。
今日那刘举人轻蔑柯潜文章的言行,恰似火星溅入油锅,点燃了二人胸中愤懑。
打人一时爽,事后却不知要面临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