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镗一脚踹翻旁边的案几,“若是那赵奎已经进了城,把消息捅到了摄政王那里,你我该如何自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一角,那里,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捆在柱子上。
正是拼死引开追兵,最终力竭被擒的张大山。
走到张大山面前,强压着怒火,声音阴沉:“张百户,本督再问你最后一次!昨日,你到底听到了多少。那个赵奎,他往哪个方向跑了,你们原本打算去哪里?”
张大山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和汗水,仍强撑着断续道:
“都……都督……小人……小人真的只是……约了赵奎……偷溜出去……找,找窑姐儿……快活……违反军纪,小人认罚……再,再不敢了……”
从被抓住到现在,无论遭受怎样的酷刑,他都死死咬定是为了嫖妓才偷出军营。
孙镗死死盯着他,希望能从对方眼中找出一丝破绽。
他内心无比希望张大山说的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违反军纪事件。
可他不敢赌!
王指挥使信誓旦旦地说,张大山极有可能听到了核心机密!
万一赵奎已经逃出去,将事情捅到了摄政王那里……
想到此处,孙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旁的另一位指挥同知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都督,事已至此,犹豫不得了啊。”
此人叫石阡,石亨表亲,他道:“若那赵奎真已到了摄政王面前,王爷会如何想?他若认定我等并非喊冤,而是谋逆……届时,我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孙镗心上。
集体行动,法不责众,是建立在行动成功,造成既成事实的基础上。
如今计划败露,性质就全变了。
朱祁钰大可扣上“图谋不轨”、“惊扰大行皇帝梓宫”之罪,将他们一网打尽!
九月的清晨寒意已重,但孙镗的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喉咙干,心脏狂跳。
石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做了个劈砍的手势,声音几不可闻:
“都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消息可能泄露,不如我们就此……”
“不行!绝对不行!”孙镗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惊惧而有些变调。
他还没那个胆量,最初定下“无甲无兵喊冤”的策略,就是给自己留了退路。
“大不了……大不了本督亲自去向摄政王负荆请罪!事情……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孙镗试图给自己打气,但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他内心的绝望。
石阡见孙镗已无胆魄继续,心中暗骂一声懦夫,面上却不动声色:
“既然都督决意息事宁人,为今之计,唯有立刻停止一切行动,或许还能有转圜余地。”
“请都督赐予能自由行动的令牌,末将愿去联络其他人,让他们即刻取消原计划,严守营寨,不得妄动!”
孙镗脸上肌肉抽搐,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恐惧。
他苦心谋划许久,眼看就要借此向摄政王展示京营“人心”,岂料功亏一篑!
但形势比人强,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罢了……罢了,就依你之言。”说罢取下腰间令牌递过去:“石阡,你快去让大家都停下计划。”
石阡接过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与王指挥使躬身道:“末将领命!”
随即转身,快步出门而去。
房内,只剩下孙镗颓然坐下喘息声,以及张大山微弱而固执的呻吟:“小人……真的是去找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