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南边来的读书人,为的是……钱谦益。”
朱由检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
钱牧斋?
这个致仕已久、在东林党内声望卓着的礼部前任侍郎,不在江南温柔乡里着书立说,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这西北腹地?
“来了多少人?”
崇祯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连他在内,不过十几人,皆是儒生打扮,轻车简从,但……”
王承恩略一迟疑,“神色间不似寻常访友……”
崇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这西安城,在他数年经营下,已非昔日暮气沉沉的旧都,而是一派生机勃勃。
新军操练的号子声,工坊区传来的机杼声,田间推广新式农具的吆喝声,共同谱成了一曲变革的乐章。
这乐章,显然刺痛了某些人的耳朵。
“江南的士绅老爷们,终于坐不住了?”
崇祯心中冷笑,“是来指责朕与民争利,还是想摸摸朕的底细,看看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他们的庄园?”
钱谦益,不过是他们推上前台的一个高级说客,一把试探风向的“清流”标尺。
“让他们在偏殿候着。”
崇祯淡淡道,“告诉钱牧斋,朕处理完军务便见。”
他有意晾一晾这位“清流领袖”。
就在此时,一封来自宣大总督的六百里加急密奏,被直接送到了案头。
火漆封印,标志着最高等级的军情。
崇祯拆开,目光迅扫过,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漠北蒙古察哈尔部内乱,一支原本依附后金的部落被击溃,其领带着残部,正拼死向着大明边境方向溃逃,明确表达了归附之意。
而刚刚在辽东站稳脚跟的皇太极,显然不愿看到这股力量倒向大明,已派出精锐骑兵越境追剿!
一股来自草原的血雨腥风,正悄然向陕西吹来。
一边是江南士绅派来的文斗,一边是塞北草原送来的武戏。
崇祯缓缓坐回龙椅,指尖轻轻敲打着光滑的紫檀桌面:“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江南的钱谦益,关外的蒙古残部……呵呵,这盘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都想试探朕的底线,都想在这乱世分一杯羹。”
崇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疆舆图前,目光落在那片广袤而动荡的蒙古草原上。
收留这支残部,意味着直接与皇太极撕破脸,可能提前引大规模冲突;
拒绝,则寒了四方欲归附者之心,更会坐视后金消化蒙古力量。
而江南那边,钱谦益代表的,是整个旧有利益阶层的反扑。
处理不好,内部生变,根基动摇。
“也好,”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让朕看看,是你们江南的钱袋子硬,还是朕在陕西练出的新军刀快!也让皇太极知道,这大明的边境,不是他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