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晚期:秦并天下的前夕(约黄帝纪年37oo-38oo年,公元前318-公元前221年)
公元前318年的函谷关下,尘土飞扬中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魏、赵、韩、燕、楚五国的旗帜在风中乱舞,却挡不住秦军如潮水般的冲锋。当魏国士兵的尸体在关前堆成小山时,公孙衍站在高坡上望着溃散的联军,突然明白:合纵这面旗,快要扛不住了。
这一年,距离苏秦佩六国相印的辉煌已过去十余年,距离张仪骗得楚怀王团团转也过了五年。战国的舞台上,纵横家的戏码还在唱,但台下的看客们早已换了心思——六国诸侯盯着秦国的眼神里,恐惧多过算计;而秦国朝堂上,范雎的“远交近攻”正在悄悄取代张仪的连横之术。历史的剧本,正翻到最血腥的一页。
一、纵横家的黄昏与战略家的黎明
苏秦死的时候,据说尸体被车裂于市,罪名是“通燕谋齐”。这位佩过六国相印的传奇人物,最终成了齐国权贵争斗的牺牲品。但他的门徒们还在,就像一群没了头的苍蝇,在六国间嗡嗡作响,试图复刻老师的辉煌。
赵国的李兑就是其中最起劲的一个。这位靠着“沙丘之变”扶持赵惠文王上位的权臣,总觉得自己有苏秦的本事。公元前287年,他拉着齐、魏、韩、楚四国搞了场“五国合纵”,口号喊得比苏秦还响:“共伐秦,分其地!”可真到了出兵的时候,各国的小心思全露了馅——齐国想趁机吞宋国,楚国惦记着收回被秦国抢走的汉中,韩国和魏国只求别被秦军顺手端了老巢,至于赵国,李兑满脑子都是怎么巩固自己的权位。
五国联军浩浩荡荡开到成皋,就再也不肯往前走了。秦军派了个使者来,带着几车黄金和几句软话,说只要各国撤兵,秦国愿意把以前抢的小地盘还几块。结果呢?齐闵王第一个领着军队转头去打宋国,其他四国一看老大跑了,也赶紧散伙。这场合纵,最后就落得个“兵未接刃,盟已瓦解”的笑话,气得李兑在帐篷里摔了酒杯:“这帮废物!”
纵横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以前张仪靠一张嘴能骗得楚王团团转,现在各国诸侯见了说客,先搜身再问话,生怕又是秦国派来的骗子。有个叫苏代的(据说是苏秦的弟弟),跑到燕国游说,燕王直接扔给他一句:“你哥当年骗了多少人,你心里没数?”苏代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
倒是秦国那边,出了个不玩嘴皮子的战略家。范雎这人名气不大,早年在魏国差点被丞相魏齐打死,装死才逃到秦国。他见了秦昭襄王,没说半句漂亮话,上来就戳痛处:“大王您现在像个打工的,权力全在宣太后和魏冉手里,哪像个国君?”秦昭襄王一听就来了精神,连夜把范雎请到密室,听他讲“远交近攻”的道理。
“远交近攻,说白了就是稳住远处的,狠揍隔壁的。”范雎嚼着秦国的面饼,说得唾沫横飞,“韩、魏离咱最近,先拿它们开刀,一块块啃下来;齐、燕离得远,先给点好处哄着,等收拾完邻居,再回头收拾它们。”秦昭襄王拍着大腿叫好,当场任命范雎为客卿,没过几年又让他当了丞相。
这一招可比张仪的连横狠多了。张仪是骗了东家骗西家,全靠忽悠;范雎却是实打实的蚕食——公元前268年,秦军攻占魏国的怀邑;公元前266年,又夺了邢丘;公元前262年,干脆把韩国的上党郡围了个水泄不通。韩国国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派使者去秦国求和,范雎隔着城墙喊:“想求和?先割让南阳!”
韩国人咬着牙答应了,可上党郡的郡守冯亭是个硬骨头。这老头对着秦国使者骂道:“秦国是豺狼,咱宁肯把地给赵国,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就这么着,上党郡这块烫手山芋,扔到了赵国的怀里。赵孝成王听说天上掉馅饼,乐呵呵地派廉颇去接收,却没想想:秦国惦记的肉,能轮到赵国吃吗?
二、赵武灵王的胡服与长平的白骨
赵国能接住上党郡,得感谢一个人——赵武灵王。这位国君放着中原的丝绸不穿,非要穿胡人的短衣长裤;放着马拉战车不用,非要学胡人骑马射箭,在当时看来,简直是个疯子。
公元前3o7年,赵武灵王在信宫召开大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穿上了一身紧身胡服。大臣们吓得差点钻桌子底——在那个讲究“华夷之辨”的年代,穿胡服跟现在穿奇装异服逛故宫差不多,简直是大逆不道。
“你们懂个屁!”赵武灵王把袖子一捋,露出胳膊上的肌肉,“咱赵国北边是匈奴,东边是燕国,西边是秦国,穿着宽袍大袖,骑上马连弓都拉不开,等着被人揍吗?”他不光自己穿,还逼着公子成、肥义这些老臣也穿,谁不穿就治谁的罪。公子成哭着说:“这要是让祖宗知道了,会骂我们不孝啊!”赵武灵王瞪着眼说:“祖宗要是活着,也得跟我学!”
就这么着,赵国的军队换上了胡服,开始练骑射。刚开始,士兵们摔得鼻青脸肿,贵族们在背后骂骂咧咧,可没过几年,效果就出来了——公元前3o6年,赵军骑着马横扫中山国,把这个夹在赵国中间的“钉子户”打得跪地求饶;公元前3oo年,又北上揍匈奴,一口气拓地千里,连匈奴的单于都吓得往西跑。
赵武灵王站在云中郡的城楼上,看着骑兵们在草原上奔驰,得意地说:“现在谁还敢说咱赵国弱?”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晚年居然犯了个糊涂——公元前295年,他想把王位传给小儿子赵何,又心疼大儿子赵章,干脆把赵国一分为二,结果引了“沙丘之变”。赵章被杀,赵武灵王被围困在沙丘宫里,活活饿死。据说他死前爬树掏鸟蛋吃,看守的士兵都看哭了,可谁也不敢开门——新国君赵何早就下了死命令。
赵武灵王虽然死得窝囊,但他留下的骑兵部队还在。到了赵惠文王时期,赵国出了个名将廉颇,又有蔺相如这样的贤臣,国力蒸蒸日上,成了六国中唯一能跟秦国叫板的主。公元前27o年,秦军攻打阏与,廉颇说“打不过”,赵奢却站出来说“能打”。这赵奢就是后来赵括的爹,他带着军队在离阏与五十里的地方扎营,故意装怂,等秦军放松警惕,突然下令急行军,一天一夜就赶到战场,把秦军打得大败而逃。这一战,让秦国第一次觉得:赵国不好惹。
可秦国终究是秦国。公元前262年,上党郡的事一出来,秦昭襄王眼睛都红了——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他立马派王龁率军攻打上党,冯亭带着老百姓往赵国跑,廉颇率军在长平接应,秦赵两国的大军就这么对上了。
长平这地方,山高谷深,是块打硬仗的地。廉颇是个老狐狸,知道秦军远道而来,耗不起,就下令深挖战壕,高筑营垒,不管秦军怎么叫阵,就是不出战。秦军的粮食一天天减少,王龁急得直跳脚,派人天天在阵前骂廉颇是“缩头乌龟”,可廉颇就当没听见。
这时候,秦国的反间计派上了用场。范雎让人带着重金跑到赵国,到处散布谣言:“廉颇老了,不敢打仗,再过几天就要投降了。秦军最怕的是赵括,那小子比他爹赵奢还厉害!”赵孝成王本来就对廉颇坚守不出不满,一听这话,立马拍板:换将!
蔺相如听说要换赵括,赶紧跑到宫里劝:“赵括这小子只会读兵书,不会灵活变通,不能用啊!”赵括的妈也跑来哭:“我儿子要是当了将军,准得坏事!”可赵孝成王铁了心,非用赵括不可。
赵括一到长平,就把廉颇的规矩全改了。他下令拆除营垒,主动向秦军起进攻。这时候,秦国偷偷换了主将——白起,这位外号“人屠”的名将,早就布好了口袋阵等着赵括。
白起假装打不过,一路往后退,赵括不知是计,带着大军猛追,等追进山谷里,突然现后路被秦军切断了。白起派人把赵军分成两段,切断了粮道。赵括这才慌了神,赶紧下令突围,可秦军的箭跟下雨似的,根本冲不出去。
赵军被围了四十多天,粮食吃完了就杀战马,战马吃完了就互相残杀。赵括没办法,亲自带着精锐冲锋,结果被秦军的弓箭手射死。主将一死,四十多万赵军没了主意,只好投降。
白起看着黑压压的降卒,心里犯了嘀咕:“这么多人,要是叛变了怎么办?”他一狠心,下令:全部坑杀!就这么着,四十多万赵国士兵,除了两百多个年纪小的被放回去报信,其余的全被活埋在长平的山谷里。后来有人去长平,还能在土里挖出人骨和箭镞,当地人说,一到下雨天,就能听见山谷里有人哭。
长平之战后,赵国就像被抽走了骨头,再也站不起来了。公元前259年,秦军乘胜围攻邯郸,赵国差点亡国,多亏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偷了魏国的兵符,带着魏军赶来帮忙,才把秦军打退。可这时候的赵国,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国越来越强。
三、刺客的匕与帝王的剑
公元前227年的咸阳宫,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荆轲捧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樊於期的级;秦舞阳捧着一卷地图,吓得脸色白。秦王嬴政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眯着眼看着这两个“燕国使者”,他不知道,一场惊天刺杀正在逼近。
这一切的起因,还得从燕国太子丹说起。太子丹早年在秦国当人质,受尽了委屈,回国后一心想报仇。可燕国太弱,打又打不过,太子丹就想到了一个险招:刺杀秦王。
他找到了荆轲。荆轲是卫国人,喜欢读书击剑,为人豪爽,在燕国认识了一个叫高渐离的乐师,两人经常一起喝酒,喝醉了就唱歌,唱到伤心处就大哭。太子丹找到荆轲,扑通一声跪下:“先生要是能刺杀秦王,燕国就能保住了!”荆轲起初不肯,说这事儿太难,可架不住太子丹天天送礼、天天磕头,最后只好答应了。
荆轲说:“要接近秦王,得有信物。一是樊於期的级,秦王恨他入骨;二是燕国督亢的地图,秦王想要这块地。”樊於期是秦国的叛徒,正在燕国避难,听说要他的级,二话不说就拔剑自刎了。
出那天,太子丹和宾客们穿着白衣服,在易水边为荆轲送行。高渐离击筑,荆轲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唱完,荆轲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