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管占卜,跟商朝的贞人差不多,国家大事拿不定主意,就由他来占卜问鬼神。他用的龟甲都是从南方专门运来的,占卜前要斋戒三天,比自己的亲爹还宝贝。
这些官员,大多是世袭的。父亲是太宰,儿子只要不出错,将来也能当太宰。这种“世卿世禄”制度,虽然能保证官员有经验,但时间长了,就容易出现一群只会混日子的“官二代”。有个大夫的儿子,连基本的礼仪都记不住,上朝时差点把帽子戴反了,帽缨子垂到了背后,被周天子笑了半年,说他“连戴帽子都不会,还想管人?”
不过在西周初年,这套制度确实管用。周天子说一不二,诸侯们按时朝贡,卿大夫们认真干活,老百姓们埋头种地,整个国家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有一次,周天子派使者去鲁国视察,看到鲁国的官员各司其职,老百姓安居乐业,连路边的野草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回来后对周天子说:“周公旦的法子真管用,鲁国就像个小周朝,规矩得很。”
周天子听了,端着酒爵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我周家的规矩,能不管用吗?”
可他不知道,规矩这东西,最怕的就是“例外”。一旦有人觉得规矩碍事,开始偷偷破坏,这台精密的机器,就会慢慢出故障。就像家里的钟表,哪怕只有一个齿轮松了,走得也会越来越不准,最后彻底停摆。
规矩多到吓人:礼乐制度的那些事儿
周公旦的本事,不止于政治军事,他最厉害的明,是“礼乐”。简单说,“礼”就是规矩,“乐”就是配合规矩的音乐舞蹈。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就成了西周的“社会操作系统”,从天子到百姓,谁都离不开。
先说说“礼”。这玩意儿细到能让你怀疑人生,连走路先迈哪只脚都有规定。
吃饭有“食礼”。周天子吃饭,要用“九鼎八簋”——九个鼎装肉,八个簋装粮食,旁边还得有几十个小盘子装小菜,光上菜的仆人就得排两排。鼎里的肉也有讲究:牛、羊、猪、鱼、腊(风干肉)、肠胃、肤(肉皮)、鲜鱼、鲜腊,一样都不能少。诸侯只能用“七鼎六簋”,卿大夫用“五鼎四簋”,士用“三鼎二簋”,老百姓?抱歉,能有个陶碗吃饭就不错了,鼎这种东西想都别想,那是“国之重器”,随便用就是僭越,得砍头。
有一次,鲁国的大夫季孙氏家里摆了九鼎,还让乐师奏天子才能用的《雍》乐。孔子听说了,气得直拍桌子:“这家伙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想上天!”他后来在《论语》里骂了好几遍,说“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八佾就是八排八列的舞队,本是周天子专用,季孙氏用了,在孔子看来比杀人放火还严重。
穿衣有“服礼”。周天子穿的衣服,上面绣着龙纹,一共有十二条龙,叫“衮服”,只有他能穿。龙的爪子是五个趾头,诸侯的衣服上绣的是四个趾头的蟒,卿大夫绣着仙鹤,士绣着野鸡,老百姓只能穿粗麻布衣服,连个花纹都没有,美其名曰“布衣”。要是哪个老百姓敢穿件绣着凤凰的衣服上街,立马会被抓起来,说他“僭越”——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走路有“步礼”。周天子走路,要迈“方步”,一步的距离是六尺,不快不慢,稳稳当当,像踩着尺子走;诸侯走路,一步五尺;卿大夫四尺;士三尺。连怎么弯腰、怎么拱手,都有规定。见面的时候,下级要向级行“稽礼”——跪下,额头碰地,停留三秒才能起来;平级之间行“顿礼”——跪下,头轻轻碰地就起;上级对下级,只需要点点头,叫“空礼”。
有个诸侯见周天子时太紧张,把稽礼做成了顿礼,头刚碰到地就弹了起来,回去后懊恼了好几天,觉得丢了祖宗的脸,愣是把自己关在祠堂里罚跪了三天。
结婚有“婚礼”。天子结婚,要娶十二个女子,象征一年十二个月;诸侯娶九个;卿大夫娶三个;士娶一个。结婚的流程也复杂得很,从提亲到迎亲,要经过“六礼”:纳采(提亲送礼物)、问名(问女方名字和生辰八字)、纳吉(占卜看合不合)、纳征(送聘礼)、请期(定日子)、亲迎(新郎去接亲),少一步都不行。
有个士想省点事,跳过了“请期”这一步,直接把媳妇娶回了家。结果被官府找上门,说他“无礼”,罚了他三头羊,还得重新补办仪式,把新娘子送回娘家,再按规矩用马车接回来,闹得人尽皆知,成了村里的笑柄。
甚至连死人,都有“丧礼”。周天子去世,全国要哀悼三年,这三年里不准结婚、不准奏乐;诸侯去世哀悼一年;卿大夫去世哀悼半年;士去世哀悼三个月。棺材的厚度、坟墓的大小、陪葬品的多少,都有严格规定。周天子的棺材有七层,诸侯五层,卿大夫三层,士两层。
有个卿大夫偷偷用了五层棺材,还在墓里埋了件青铜鼎,被人举报后,不仅棺材被挖出来拆了,还被削了爵位,家里的土地也被收回了一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规矩,看起来繁琐,实际上是为了一个目的:让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别胡思乱想。就像现在的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大家都遵守,路就顺畅;要是有人闯红灯,就容易出车祸。周公旦觉得,把“礼”定得越细,天下就越安稳。
再说说“乐”。这乐可不是随便听的,得跟身份匹配,就像现在的VIp会员,等级不同,能享受的服务也不一样。
周天子欣赏的乐舞,叫《大武》,是周公旦为了纪念武王伐纣编的,跳起来有八排人,每排八个人,一共六十四人,敲着编钟,舞着干戚(盾牌和斧头),气势恢宏,象征着天下归一。
诸侯只能用六排,每排六人,共三十六人,叫《象舞》,动作比《大武》简单,乐器也少了编钟,只用鼓和瑟。
卿大夫用四排,十六人;士用两排,四人。要是哪个卿大夫敢用六十四人的舞队,那就是公然挑衅周天子,跟谋反差不多。
不光人数有规定,乐器也有讲究。周天子可以用“宫县”——乐器摆在四面,像个宫殿的样子,钟、磬、鼓、瑟、笙、箫样样齐全;诸侯用“轩县”——摆在三面;卿大夫用“判县”——摆在两面;士用“特县”——只摆一面,通常就一架瑟或者一面鼓。
有一次,齐国的国君齐桓公,觉得自己帮周天子打退了山戎,功劳大得很,偷偷在家里跳了《大武》,用了六十四人的舞队。这事传到孔子耳朵里,孔子叹着气说:“这家伙心太大了,连周天子的乐舞都敢跳,早晚要出事。”果然,没过多久,齐桓公就被自己的宠臣管仲怼了一顿,赶紧把舞队解散了。
礼乐这东西,就像一把尺子,量着每个人的行为。在西周初年,大家都乖乖地按尺子来,社会也就安稳。卿大夫见了诸侯,自动往后退三步;诸侯见了周天子,说话都不敢大声。可到了后来,有人觉得这尺子太碍事,开始偷偷把尺子改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像现在有人偷偷把限牌改了,车祸自然就多了。
田里的那些事:井田制与西周的“gdp”
西周的老百姓,大多数是农民。他们的日子,跟土地紧紧绑在一起,而土地的规矩,叫“井田制”。
啥是井田制?简单说,就是把土地划成九个格子,像个“井”字。中间那格是“公田”,四周八格是“私田”。农民们得先把公田的活儿干完,才能去种自己的私田。公田的收成归诸侯或周天子,私田的收成就归自己。
这制度听起来有点像“义务劳动”,但在当时还算合理。农民们抱团干活,公田的收成用来养活贵族和军队,私田的收成够自己吃,谁也不欠谁的。有个老农民跟儿子说:“好好种公田,公田丰收了,老爷高兴了,就不会加租;私田种好了,冬天就有粮吃,饿不着。”
那时候的农民,叫“庶人”,也叫“野人”——不是说他们野蛮,是因为他们住在城外的“野”地。他们的日子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到头就围着田地转。
为了提高产量,西周的农民们可没少下功夫。
农具比商朝先进多了。虽然青铜农具还是贵族专用,但铁农具已经开始出现了。考古学家在陕西西安的西周遗址里,挖出过铁制的镰刀和锄头,虽然还很粗糙,带着铁锈,但比石斧石刀锋利多了,割麦子、刨地都省力不少。
更多的农民用的是“耒耜”——一种像犁的农具,前面是木头做的尖,后面是把手,两个人一起拉,能把土翻得更深。有个地方官在给周天子的奏折里说,用耒耜种地,比以前用石铲多收了三成粮食,老百姓都把这农具当宝贝,晚上睡觉都要搬到屋里。
施肥技术也更成熟了。除了用动物粪便,农民们还学会了“绿肥”——把野草割下来,埋在地里,让它腐烂后当肥料。有个农谚说:“草肥田,肥半年。”意思是用野草当肥料,能管半年的肥力。还有人现,用豆子地里的秸秆当肥料,种出来的谷子特别饱满,于是慢慢有了“轮作”的习惯,今年种谷子,明年种豆子,土地就不会“累”。
灌溉也跟上了。西周的诸侯国,都喜欢修水渠。秦国在渭河边修了“郑国渠”的前身,把河水引到田里,就算天旱,庄稼也能长得绿油油的。楚国在长江边修了“芍陂”(今安徽寿县),既能灌溉,又能防洪,让楚国成了南方的“粮仓”。有个楚国农民在诗里唱:“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意思是江河湖海能容纳污泥,山林草泽能藏住毒虫,连美玉都有瑕疵,可这水渠修好了,庄稼就能长得好,管它那么多呢。
种的庄稼也多了。除了传统的小米、高粱,水稻在南方开始普及,小麦在北方也种得越来越多。还有麻和桑,老百姓种麻织布做衣服,种桑养蚕缫丝做丝绸。有个妇人在诗里唱:“桑之未落,其叶沃若。”说的就是桑叶长得茂盛,能养出好蚕。那时候的丝绸,已经能织出简单的花纹,贵族们穿在身上,走起路来飘飘扬扬,很是神气。
农业一好,手工业也跟着热闹起来。
青铜铸造还是重头戏,但跟商朝不一样,西周的青铜器更注重“实用”。商朝的青铜器上满是吓人的饕餮纹,看着就渗人;西周的青铜器上多是“铭文”——就是刻在上面的字,记录着谁受了周天子的赏赐,谁立了什么功。
有个叫“大盂鼎”的青铜器,上面刻了291个字,详细记录了周康王赏赐盂土地和奴隶的事,字里行间都是“我很牛”的得意:“赐汝邦司四伯,人鬲自驭至于庶人六百五十又九夫。”意思是赏了你4个官员,659个奴隶,从车夫到农民都有。这鼎现在成了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研究西周历史的人天天对着它琢磨。
纺织业也很厉害。西周的贵族穿的丝绸,薄得像蝉翼,上面还绣着花纹。考古学家在陕西宝鸡的西周墓葬里,挖出过一块丝绸,虽然已经碳化了,但还能看出上面的云纹图案,估计当年穿在身上,跟仙女似的。老百姓穿的麻布,也比以前更细密,有个成语叫“布衣之交”,说的就是穿麻布衣服的普通人之间的交情,听着就透着股实在。
还有陶瓷业,西周出现了“原始瓷器”。这种瓷器虽然还带着点陶土的颜色,但已经上了釉,表面光溜溜的,能装水不漏水。在河南洛阳的西周遗址里,挖出过不少原始瓷碗、瓷盘,做工还挺精致,估计那时候的小康人家,就能用上这玩意儿了。
商业也慢慢展起来。那时候还没有金属货币,主要用“贝币”——就是海边捡来的贝壳,用绳子串起来当钱花。五贝为一系,两系为一朋。一个奴隶的价格,大概是五朋贝币;一把青铜刀,能换两朋贝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