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院子里找了把生锈的锤子。张清玄接过锤子,在墙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很实,不像有空洞。
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锤子落下,力道控制得很精准。墙皮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的砖块。再敲,砖块松动,掉下来一块。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墙里果然有东西。
一个油纸包,塞在砖块后面,用细麻绳捆着。张清玄把它拿出来,掸掉上面的灰,递给胖子。
胖子手有点抖,解开麻绳,揭开油纸。
里面是一本线装书,纸页已经黄脆。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个简单的图案——一轮弯月,下面是一道水波纹。
翻开第一页,是娟秀的毛笔字:
“苗疆白月寨,圣女阿月遗录。”
胖子手一颤,书差点掉地上。
张清玄接过书,快翻了几页。书里用的是繁体字,夹杂着一些苗文符号,记载的是一个叫“白月寨”的苗寨历史,以及“圣女”的传承。
翻到中间,有一页被折了角。张清玄展开,上面写着:
“咸丰三年,黑风岭邪气爆,山灵暴走。我寨联合茅山道士、本地山民,以三百人性命为祭,布‘七星锁灵阵’,镇压山灵于黑风岭深处。圣女阿月持‘净盐罐’为阵眼,以身镇邪,魂锁阵中。”
“净盐罐者,白月寨圣物,取千年盐井之心炼制,可净邪祟、镇妖灵。罐中共有七撮‘净盐’,每用一撮,威能减一分。至咸丰三年,仅余三撮。”
“此役过后,白月寨元气大伤,圣女传承断绝。余携净盐罐出逃,隐姓埋名,望后世有缘人,莫让邪灵再现。”
落款是一个名字:阿月。
胖子看着那名字,又看看手里的盐罐,声音颤:“我外婆……是那个圣女的……后人?”
“不止是后人。”张清玄合上书,“她就是阿月的直系血脉。这罐子,是她祖上用命守下来的东西。”
他把书重新包好,塞回胖子手里:“收着。这是你家的根。”
胖子抱着书和盐罐,站在昏暗的老屋里,许久没有说话。阳光从破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灵魂。
“老板,”他终于开口,“黑风岭那个山娘娘……就是当年被镇压的山灵?”
“是。”张清玄说,“三百年前,你外婆的先人用命把它镇住。三百年后,它想借鬼婴重生,又被我们重新封印。这因果,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你身上了。”
胖子苦笑:“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该吃饭了。”张清玄转身往外走,“饿了。”
胖子一愣,随即笑出来,笑着笑着,眼睛有点红。他深吸一口气,把书和盐罐仔细包好,塞进背包,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老屋,重新锁上院门。夕阳西下,整个村子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炊烟从各家各户升起,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老板,”胖子说,“回城里,我给您做红烧肉。用最好的五花肉,慢火炖一下午,炖得酥烂,入口即化。”
“嗯。”张清玄应了一声。
“再加个醋溜白菜,清爽解腻。”
“嗯。”
“饭要东北大米,煮得粒粒分明。”
“话多。”
胖子嘿嘿笑了,摸了摸背包。那里装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盐罐和一本旧书,还有一段被埋藏了三百年的家族历史,一份沉重却必须背负的责任。
但他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因为前面那个人,虽然腹黑、抠门、总坑他,但关键时刻,从来都站在他这边。
这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村口的土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而此刻,千里之外。
红旗机械厂废弃的三号楼楼顶,那面铜镜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镜面忽然波动了一下,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镜子里缓缓浮现。
那身影穿着戏服,水袖长摆,背对着镜外。它轻轻扬起手,做了一个起势的动作,然后——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空无一人的楼里,幽幽飘了出来。
第一句唱词,清晰得可怕: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