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得是。”花蕊夫人放下礼单,握住姐姐的手,“不过今日这番阵仗,也足以让后宫那些人看清楚了,如今谁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徐昭容没接这话。她抚着小腹,目光投向窗外。暮色四合,天边烧起一片绚烂的晚霞,像打翻了的胭脂盒,红得灼眼。
“心尖上?”她轻声重复,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帝王的心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
花蕊夫人愣了愣。
徐昭容转过头看她,眼神平静:“今日她们来贺我,是因为我怀了孕,得了晋封。可若有一日我失势了呢?她们还会来么?”她顿了顿,“就像花见羞。从前她是昭仪时,凝香馆何尝不是门庭若市?如今呢?”
花蕊夫人沉默了。
“所以啊,”徐昭容重新靠回榻上,声音里透着疲惫,也透着清醒,“别把一时的风光当永久的依仗。这后宫里头,起起落落,都是寻常事。今日是我,明日说不定就是别人。”
“姐姐别这么说。”花蕊夫人握紧她的手,“陛下对姐姐是真心的。您没看他今日晋封的旨意下得有多快?还有那些赏赐……”
“陛下是对孩子真心。”徐昭容打断她,“对我……或许有几分情意,但更多的,是对这个未出世孩子的期待。”她看着妹妹,“你要记住,在这后宫里,能长久倚仗的,不是帝王的宠爱,而是子嗣,是家族的势力,是自己的手段。”
花蕊夫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徐昭容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陛下晚上不是要去你那儿么?好好准备准备。”
提到这个,花蕊夫人脸一红:“姐姐……你真的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徐昭容笑了,那笑容里有无奈,也有释然,“我如今怀着孕,不能伺候陛下,难道还要霸着他不放?你是我的亲妹妹,你得宠,与我得宠有什么区别?”她握住妹妹的手,“咱们姐妹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花蕊夫人重重点头:“我明白。”
送走妹妹,徐昭容独自坐在榻上,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宫灯一盏盏亮起,将玉簪阁照得如同白昼。可这光亮之外,是无边的黑暗。
她抚着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已承载了她全部的希望和算计。
孩子。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在她需要巩固地位的时候,在她需要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在她需要为将来铺路的时候。
可她也清楚,这个孩子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带来荣耀,也能带来危险。
苏芷柔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花见羞的遭遇也近在眼前。这后宫里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的肚子?有多少人盼着她出事?
徐昭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慌,不能乱。她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是算计,是忍耐,是时机。
如今这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至于将来……
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至少现在,她是赢家。
同一轮明月下,凝香馆却是另一番光景。
馆内只点了寥寥几盏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摇曳,映出一室清冷。
花见羞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半天没翻一页。她在听。
听远处隐约传来的、玉簪阁方向的喧嚣。虽然隔得远,听不真切,可那热闹的人声、车马声、说笑声,还是顺着夜风飘过来,丝丝缕缕,钻进耳朵里。
秋穗端着一碗药进来,见主子还坐在窗前,轻声道:“娘娘,该用药了。”
花见羞“嗯”了一声,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苦涩的气味扑鼻而来。她看也不看,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娘娘……”秋穗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花见羞放下药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今日……玉簪阁那边很热闹。”秋穗小心翼翼地说,“各宫的娘娘都去道贺了,皇后娘娘也赏了东西。”
花见羞笑了笑,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应该的。徐昭容有孕,晋封,双喜临门,是该热闹热闹。”
秋穗偷眼观察主子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不像动怒的样子,心里稍安,却又更疑惑了。
自家主子从前是何等骄纵的性子,若是听说对头这般风光,早就摔东西骂人了。如今却这般平静……
是认命了?还是……
“娘娘,”她试探着问,“咱们要不要……也备份礼送过去?毕竟同在后宫,面子上总要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