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四人迅背靠背站成四方阵,各自从木箱中取出机关弩。月司和那个阴阳家弟子——他叫明尘,才二十出头——一左一右护住白辰和白无双。
第一只东西从林子里蹿出来时,白无双差点吐出来。
那是条……狗?或许曾经是。现在它浑身没毛,皮肤是暗红色的,布满溃烂的疮口,尾巴只剩半截,露着白骨。它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里滴着黑色的涎液,喉咙里出“嗬嗬”的低吼。
不只一条。
第二只,第三只……十几只这样的“狗”从林子里钻出来,围成了一圈。它们不叫,只是死死盯着众人,爪子刨着地面,泥土翻飞。
“是村里的看家狗。”邓陵子声音苦,“被魔气侵蚀,异化了。”
“能打吗?”墨七问,手里的机关弩在抖。
“打头。”月司说,“其他地方打不死。”
他话音未落,一条狗猛地扑了上来。度极快,像道红影。邓陵子抬手就是一弩,三支短箭呈品字形射出,正中狗头。那狗哀嚎一声,落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但这一下像捅了马蜂窝,其他狗同时扑上。
战斗瞬间爆。
墨家机关弩连,箭矢破空声不绝。月司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身前浮现出淡淡的金光屏障,将扑来的狗弹开。明尘则洒出一把黄色符纸,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火球砸向狗群。
白无双也拔出了剑。他没学过什么高深剑法,只是凭着本能,看见狗扑来就刺。短剑划破空气,带起微弱的剑风,竟将一只扑到面前的狗拦腰斩断。
黑血喷了他一身。
腥臭,滚烫。
白无双愣了一瞬。这是他第二次杀人——或者说杀“东西”。可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不杀它,它就要杀你,杀老师,杀所有人。
剑光再起。
他现自己看得特别清楚——那些狗扑来的轨迹,肌肉的颤动,甚至涎水滴落的度,都像慢了下来。手中短剑仿佛有了生命,指哪打哪,每一剑都精准地刺进狗的眼眶,或者劈开狗的头颅。
十剑,杀了五只。
当最后一只狗被月司的火符烧成焦炭时,战斗结束了。地上躺着十几具狗尸,黑血浸透了泥土,腥臭味熏得人作呕。
墨七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他手臂上被挠了一下,伤口不深,但已经开始黑。
“快!”明尘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药粉敷在伤口上。药粉与黑血接触,出嗤嗤的响声,冒出白烟。
墨七疼得龇牙咧嘴,但咬牙没吭声。
邓陵子检查众人伤势,还好,除了墨七,其他人都只是轻伤。他看向白无双,眼神复杂:“小兄弟……好剑法。”
白无双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剑身上沾满了黑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淌。他忽然想起老师的话——“剑刃染血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染血”。
我的心,染血了吗?
他不知道。
“收拾一下,快走。”白辰开口,“血腥味会引来更多东西。”
众人不敢耽搁,简单处理了伤口,迅离开空地。走前,白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跪死的魏国士兵,轻轻叹了口气。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很浅,借着月光能看到底下的卵石。水是活的,哗哗地流,在这死寂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歇一会儿。”邓陵子说,“补充点水。”
众人在溪边坐下。墨七去取水,月司在周围布下简单的警戒符阵。白无双坐在一块大石上,默默擦剑。
白辰走到他身边,坐下。
“老师。”白无双低声道,“我刚才……杀那些狗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嗯。”
“我不该害怕吗?或者……至少该有点什么感觉?”
白辰看着溪水,看了很久,才说:“你养过狗吗?”
白无双一愣,摇头。
“我养过。”白辰说,“很小的时候,家里有只大黄狗,看家护院,很乖。后来村里闹饥荒,它饿得皮包骨,还是每天蹲在门口,等我回来。”
他顿了顿:“有一天我回家,它不见了。爹说,送人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是杀了,肉分了,救了村里好几户人家。”
白无双怔怔听着。
“那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白辰转头看他,“这世道,有时候没得选。狗要活,人也要活。你要是在那种时候还纠结该不该杀,该不该吃,那你和你在乎的人,就先死了。”
他拍拍白无双的肩:“你的剑现在很干净,是因为你杀的是该杀的东西。等有一天,你不得不杀不该杀的人时……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白无双似懂非懂,但重重点头。
那边月司忽然“咦”了一声。他站在溪流上游不远处,正盯着水面看。
“怎么了?”邓陵子问。
“这水……不对劲。”月司俯身,用手捧起一掬水。水很清,但仔细看,水底隐约有极淡的红色丝线在游动,像活物一样。
“是魔气的‘根’。”月司脸色难看,“这条溪的上游,恐怕有魔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