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人都为可能的放射性污染做好了准备。
他们原先只是想往城外走。
哪怕走得再慢,也总归能远离灰黄色的落尘。
他们没有地图,也不知道哪里算安全,只凭直觉避开风向,沿着残破街道向南移动。
队伍大约十五人,有一家三口,有从实验楼逃出的学生,也有被卷入战线的清洁工和校外居民。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沾了尘土和污迹,防尘面罩几乎没有,大多数人靠一块布和旧医用口罩勉强挡住灰尘。
他们走得不快,也不稳。
城市边缘的空气有股微弱金属味,让人胸口紧。有人开始咳嗽,有人偷看自己的手背,怀疑皮肤是不是变红了。
每个细微变化都会引恐慌,队伍里情绪正在耗尽,体力也在耗尽。
前方是一段弯路,路面被爆炸掀起的碎石堵住。
绕过去要经过一条长巷,而那条巷子安静得不像城市的一部分。
“走快点,这段路怪怪的。”
大家没有回答,但步伐悄悄加快。
穿过巷子前半段还算顺利,可越往里走,他们越能看到墙脚暗处有被烧过的痕迹和一些散落物。
巷子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金属撞击。
空气像瞬间冻结。
下一秒,两个身影从废弃货车后跃出,头上套着裂开的塑料面罩,破衣服里插满自制口袋,步枪是拼装的,动作却迅残狠。
他们吼了些什么,声音断续,语气带着狂热。
队伍一阵混乱。
有人摔倒,有人哽住呼吸,有孩子开始哭。他们知道那些人是谁,也知道这种情况会生什么。
核武之师的残余分子四散流动,像毒刺一样藏在城市的每个缝隙里,专挑毫无防护的逃难者下手。
第一声枪响穿过墙面,带起粉尘。
有难民跪地,双手护住孩子,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祈求。狭窄空间让回声炸开,恐惧像潮水往每个人脚边涌。
第二声枪响还未落下,空气突然出现一道轻微震动。
巷口另一端闪起火花,有人喊:“趴下!”
接下来的声音很短促,干净。
短点射,精准命中。
袭击者的身体被打得往后退,那双残忍的眼睛在面罩后突然变得空洞。
第二人试图转身逃走,结果刚迈出一步,腿部便被压制性射击击断,整个人倒在地上,手里的枪滑出很远。
巷口在烟尘里出现人影。
蓝色头盔的标志在昏暗灰雾中格外醒目。
维和部队的士兵从光影中走出来,带着那种稳固、规律的步伐。他们身上的旧式防爆背心有补丁,左臂绣着联合国的白标,头盔上有刮痕,看起来像经历无数撤离行动。
领头的维和队员举着步枪扫描巷子两侧,一边确认安全,一边比手势让其他人靠墙。
有人上前扶起摔倒的大叔,有人递出小型防护布和简易滤网,先给孩子套上。
女教师捂住嘴,眼泪一直往下掉,像是流了一整段时间的紧绷与无助。她试图说话,却连一句完整的感谢都说不好。
维和士兵点了点头,把一包碘片塞进她手心,然后继续检查队伍状况。
队伍中的学生瘫坐在地上,手还在抖。他抬头看着那些蓝盔士兵,眼神第一次从惊惧转为某种安定。
维和队员在无线电里说了什么,接着远处传来引导车的引擎声。装甲运兵车开进巷口,侧门打开,内部的灯光亮着,像一道能穿透混乱的亮带。
“快上车。”维和士兵用简单的英语和手势示意。
难民们扶着彼此爬上车,有人脚步虚浮,有人全身软。
孩子靠在母亲怀里,眼睛还红着,但已经不哭了。他看着那些蓝盔士兵站在车外为他们清出路线,防护布飘在风里,在灰色城市背景下显得格外鲜明。
车门关上前,一名维和队员最后看了一眼这些人。
他的头盔斜侧处带着划痕,制服上沾着尘埃。
眼里却稳重、清晰,像一直在提醒别人——
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