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开的声音有些干涩,看向白芷,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担忧。
白芷的神情却异常平静,她伸手轻轻抚平嬴琰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梢,异色双瞳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的、近乎冷酷的清明。
“我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玉石相击,清晰坚定。
“从琰儿降生,传承巫血,她就注定不可能永远藏于这府邸庭院之中。”
她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直视那命运的洪流:
“咸阳是漩涡,也是舞台;是囚笼,也可能是她唯一的生路。
逃避,只会让觊觎者在暗处积蓄力量,最终将我们连同琰儿一起吞噬。
唯有迎难而上,在那最危险也最耀眼的地方,让她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她才能真正拥有……
在这洪流中立足,甚至劈开一条属于自己道路的力量。”
她顿了顿,看向丈夫,眼神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决绝:“至于父王……他既是君王,也是祖父。他赐名‘琰’,既是烙印,何尝不也是一种承认与期待?
虽然这期待冰冷而沉重。去吧,蓝开。
我们带琰儿去面对她注定要面对的一切。与其被动地被卷入,不如主动踏入,为她争一份先机。”
嬴琰似乎感应到父母之间凝重的气氛。
她伸出小手,一手拉住父亲的手指,一手握住母亲的衣角,仰着小脸,异色双瞳清澈而安静。
“阿父,阿母,我不怕。”
阿貘也凑了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嬴琰的腿,然后人立而起,胸前月牙白毛微微光,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那些宫廷禁卫,一副“我会保护她”的姿态。
蓝开看着妻子,看着女儿,又看了看那卷冰冷的诏书,眼中的挣扎渐渐化为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帛书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攥住了命运的缰绳。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他弯腰,将嬴琰稳稳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有力的臂弯上。
白芷则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站在了丈夫身侧。
“走吧。”
蓝开对那队禁卫领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我们这就动身,入咸阳。”
李斯接到王令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本是一小吏,并无甚家世,他不愿做厕中鼠,他李斯要做仓中鼠。
因此他来了!
如今终于得到可以接近权力核心边缘,有激动,也有对前路未知的谨慎。
他精心准备了一番,换上了一身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的儒袍,怀揣着几分自己精心注解的典籍,在内侍的引领下,第一次踏入了那座如今在咸阳宫中已隐隐变得特殊的宫殿——承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