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啊吴桥……”王乃山喃喃自语,“你不该把我王家推开的,这么肥的吴家,换谁不眼红,敬山兄啊,我王某只能对不住了。”
他想起年前吴敬水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王老爷,您知道吴家为啥能崛起这么快吗?因为吴桥那小子,跟葡萄牙人关系好!枪炮、船,都是从那帮红毛蕃手里买的!”
王乃山当时问:“他哪来那么多钱?”
“这……”吴敬水支支吾吾,“许是……许是找到了啥金矿银矿?”
放屁。王乃山心里门儿清。吴家要真找到了金矿,还能瞒得住?早让朝廷知道了。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看看吴家在大明所售之物,哪一样不让人眼红,其中利润,有心人一盘算,哪一样不是有如下金蛋的母鸡。
而这些产业,将来必然姓王。
“来人。”他唤来心腹家丁,“通知广州那边,盯紧吴家。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
家丁退下后,王乃山又坐回太师椅。
他端起新换的热茶,慢慢喝着,脸上又露出那种弥勒佛般的笑容。
出了王府大门,拐进一条小巷,陈阿大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没了,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亏他王乃山还是吴家世交还有婚约!”
刘鹏掏出火折子点了袋旱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喷出:“贪呗。这种土财主,眼里就那点金银。东家说得对,这种人,也就配给咱们当垫脚石。”
陈阿大左右看看没人,压低声音:“东家跟李市监那边……真谈妥了?”
“早妥了。”刘鹏冷笑,“王乃山这蠢货,市舶司看着官不大,这些市监可是能上达天听的。东家允诺,事成之后,吴家和王家在大明的产业,七成都给他李凤。至于南洋那些……他手伸不了那么长。”
“那还让王乃山去接触李凤?这不是……”
“你懂啥?”刘鹏斜了他一眼,“就是得让王乃山去送钱。有王家在前面顶着,你猜吴桥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陈阿大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高!东家这招真高!”
刘鹏没接话,默默抽着烟。
烟雾缭绕中,他眼神有些飘忽。他爹……刘福那张枯瘦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当年吴家内乱,其实是他帮着吴敬水做的假账、转移的财产。
事后,他爹刘福把所有罪名都揽了过去,说是自己鬼迷心窍,他刘鹏并不知情。吴敬山念旧情,没报官,只是把他爹赶回了乡下。
可刘福回去后,没多久就病倒了。
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儿啊……爹不怪你……是爹没教好你……以后……别走歪路……”
他当时跪在床前,一滴泪都没掉,心里只有恨。
恨吴家,恨吴敬山假仁假义,恨吴桥后来把吴家做得这么大——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吴家就能风光,他爹就只能郁郁而终?他刘鹏自问脑子不比他吴桥差,凭什么最后他只能躲在乡下过着乡野贱民的日子。
“刘鹏?想啥呢?”陈阿大推了他一把。
刘鹏回过神,掐灭烟头,眼神重新变得阴冷:“没想啥。走吧,回去给东家写信。王乃山这肥猪……迟早是咱们砧板上的肉。”
两人消失在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