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郡被占的消息,他早就从县城那个相熟的捕快嘴里知道了,一直提心吊胆。
那伙人据说凶悍无比,连郑文孚老爷拉起的几千“义军”都被他们像砍瓜切菜一样打散了。
“他们来村里干什么?”朴成追问。
“来了个小官,带着几个兵,找到我,就说这两天可能有‘匪人’从海上过来,让村里人晚上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也别瞎打听,就说是官军剿海盗,安抚好大家就行。”
崔昌福搓着手:“我哪敢多问啊!不过……那当官的后来好像随口提了一句,说是‘过境的倭寇’,被他们盯上了,正好堵在江口收拾。”
倭寇?!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朴成的心上!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白天那些船……是倭寇?日本的船?
他们怎么会跑到这最北边的徒们江来?还被那伙“蓝衣军”伏击了?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装作好奇地问:“倭寇?他们不是在南边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有,昌福叔,那伙占罗先郡的……到底是啥来头?我看不像咱们朝鲜的兵啊。”
崔昌福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声音更低了:“他们……听说是海外什么‘国’的兵,厉害得很!李都护使都……都默许他们占着罗先了,还送了粮食银子,只要他们不往北打就行。具体咋回事,咱小老百姓哪清楚?反正啊,这世道不太平,南边有倭寇,北边又来了这伙煞神……咱们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烧高香了!”
崔昌福拍拍朴成的肩膀:“阿成啊,你是个稳当人,我才跟你说这些。出去可千万别说,免得惹祸上身!今晚这事儿,烂肚子里!回去睡觉吧!”
朴成恍恍惚惚地走出村长家,回到自己冰冷的石屋。
妻子已经哄睡了儿子,见他回来,担心地问:“村长怎么说?”
“没事,官军抓海盗,已经解决了。”朴成勉强笑了笑,躺回炕上。
但这一夜,他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微亮。
窗外的火光和爆炸声早已停歇,但那惊心动魄的声响,和“倭寇”两个字,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
接下来的几天,望浦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关于那晚的“剿匪”,村民们议论了几天也就渐渐淡了,毕竟日子还要过,鱼还要打。
只有朴成,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他借口家里盐快用完了,要去县城买点。
妻子不疑有他,还嘱咐他小心点。
县城比望浦里大了不少,有个小码头,几条还算像样的街道。
但自从两个月前被那伙“蓝衣军”接管后,市面就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基本的买卖还在做。
朴成轻车熟路地找到县衙附近,晃悠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那个他“熟识”的捕快——金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