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淮夷百部,百年间可有一部得尚商王女?”
“非商王吝啬,实视淮夷为‘贡赋之域’而非‘姻亲之邦’。”
“殷商在淮夷地区的地方贵族,如商派驻淮夷的官吏、商册封的淮夷方伯,与涂山氏部族领之间,或存在低等级联姻。”
“然,此等联姻,不足以称‘涂山氏与殷商有婚姻之好’吧。”
“宗稷所谓‘婚姻之好’,依枕浅见,恐止于商之边吏与涂山酋互通妾婢。”
“此等微末联结,怎抵得上帝乙三征淮夷之血仇?怎消得武丁俘涂山民为铸奴之怨?”
李枕声调渐昂:“今涂山宗庙之中,祭器仍是陶石并陈。”
“贵族墓葬,玉戈多而铜剑稀。”
“若果真有‘世盟厚谊’,商何吝一鼎一钟?何忍百年不予寸铜?”
李枕转向君坐,对着偃林拱手一揖:
“君上,此即枕欲说涂山之机枢所在。”
“其一,涂山氏与商实无深盟,仅有贡赋压榨之恨。”
“其二,武庚复商,于涂山非‘故主重归’,实‘苛政再临’。”
“其三,我六国早已许其‘平等相待、铜器互市’,恰是涂山百年未得之遇。”
涂山氏国历来就跟商朝的关系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极度缺铜缺到被徐国讹诈了。
偃稷说涂山氏国跟商朝关系好,是什么世盟,完全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一点,对于历史系博士的李枕来说,很好反驳。
随便举几个历史上有的例子就可以了。
涂山氏国能够参与三监之盟,除了想要浑水摸鱼外。
多半也是担心战火烧起来的时候,被周边那些已经参与了三监之盟的国家围殴。
李枕直身环视众人:“至于宗稷所忧‘弃同姓、陷孤立’——”
“恕枕直言,今淮夷二十五邦盟三监与武庚而疏六国,是先弃我乎?”
“彼等先以‘附商’自固,已置同姓于险地。”
“我若再因循守旧,非但救不得亲族,反将六国拖入商周血战之渊。”
“譬若群狼环伺,独羊哀告‘我本食草’,狼便不噬耶?”
李枕转向偃稷拱手一礼:“宗稷‘陈力谦退’之策,平日自是稳妥。”
“然今大势如弓满弦,周使已持节入殿,三监、武庚已遣使渡过淮水,周命已下,淮夷将动。”
“我六国若再作暧昧之态,以‘陈力谦退’观望淮夷。”
“待烽火起时,周视我为‘观望之夷’,淮夷诸国视我为‘周室前驱’。”
“届时两面受敌,方才真会成为‘淮泗孤岛’。”
最后,李枕转向偃林,长长邑揖:
“枕请使涂山,非仅凭口舌,实持三端。”
“一持史实,明告涂山‘商视尔等如草芥,何苦为之焚身’。”
“二持新利,许以‘周礼之下,六国与涂山共治淮水,铜帛五市’。”
“三持大义,淮夷本夏禹遗民,何不弃商纣虐政,归周室之仁政。”
“纵此行不成,不过损枕一命。”
“若成,则淮夷联盟东南裂痕,我六国可联涂山制衡群舒,以实绩答报周室。”
“愿君上许枕一试,为六国探此第三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