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而受厚禄,如今还想要更大的权柄,更多的邑民,世间岂有这般道理?”
“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不少贵族都怒视李枕,对着李枕指指点点。
面对满堂指摘,李枕面上笑容依旧从容。
他缓缓向众臣环施一礼,声音清越:“诸公所言之‘功’,武人疆场浴血,开疆拓土,是为功。”
“文人夙夜在公,辅政治民,亦是社稷之功。”
“然,功之形态,岂止于此。”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昔日,神农尝百草,教民稼穑,其功在万世。”
“轩辕制舟车,定律历,其功在奠基。”
“枕不才,不敢自比先圣,然亦愿效仿先贤遗风,于学问一道略尽绵薄。”
“枕所呈‘四季’、‘二十四节气’之说,能助世间万民更精准把握农时,不误播种,不违天时。”
“使仓廪多增一粟,使黎民少受一饥。”
“此等泽被苍生、稳固国本之效,难道算不得功?”
“此乃关乎国计民生之根本,其长远之利,岂是区区斩将夺旗所能比拟。”
“再有,枕所倡‘轮作换种’之法,旨在养护地力,使良田不易贫瘠,岁岁可得丰收。”
“可使我六国谷粟充盈,国力倍增,此等夯实根基之策,难道算不得功?”
“仅此二策,天下黎民皆蒙其泽,虽非刀光剑影,却也是利在千秋之功。”
“以此而论,区区一邑尹之位,食百户之禄,何足道哉,又何来‘无功受禄’之说。”
随即,他转向偃川等人关于桐安邑归属的质疑,朗声道:“至于川工正所忧,桐安邑将来姓李还是姓偃,更是无稽之谈!”
“桐安邑乃君上所封,自是永为六国之土!”
“枕不过受君上之命,代为治理。”
“邑中律法,依循国制,邑兵调动,听从君命。”
“君上于枕有知遇之恩,枕之一切,皆君上所赐,又岂会有自立之心。”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回最初难的几人身上:“诸公屡以‘外来’相责,更是大谬。”
“昔商族肇(zhao)基,自玄鸟降世,周室兴起,由邰(tai)迁岐。”
“历代先王立国,何尝不是由外而内,落地生根。”
“今日六国疆域内,诸卿先祖,莫非皆是天生地长于此?”
“治国之道,贵在兼收并蓄。”
“昔者黄帝合符釜山,融合万邦,大禹会计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若固守畛域之见,拒贤才于门外,岂是明君贤臣所为。”
“枕虽来自他处,然既入六国,便以六国为家。”
“犹如良种移栽,但得沃土滋养,自当开花结果。”
“试观古今,伊尹生于空桑,终成商汤贤相。”
“傅说筑于傅岩,终为武丁良弼。”
“其功业彪炳,谁复计较其来自何方?”
说到此处,李枕转头看向偃川:“川工正掌百工,当知良材不分产地。”
“南山之铜,北地之玉,但得其用,皆为至宝。”
“诸公所言之祖辈功勋?”
李枕忍不住嗤笑一声:“祖辈之功勋,自是令人敬重。”
“然,在座诸公除了固守祖荫、质疑贤能之外,又可曾为我六国谋划过如此开源增赋、强基固本之良策?”
“若有,枕自当拜服。”
“若是拿不出更好的强国方略,又何必阻挠他人为国效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