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云间的山路愈难行,雾气像是厚重的乳白色纱幔,一层层缠绕在山腰,将远近的峰峦都吞没了。
脚下的碎石时不时打滑,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乱七八糟地飘着。
重云伏在我背上,呼吸平稳悠长,带着温热,一阵阵拂过我的耳尖。
他醒了,我感觉到他环着我脖子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
“你醒了?”我侧过头,小声问。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眼神却慢慢聚焦,淡定地扫过一旁试图帮忙却无从下手的万叶,以及好奇看着我们的香菱和胡桃。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要从我背上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直到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别开微微泛红的脸,低声道:“辛苦你了。”
“没关系。”
香菱走在前头,精神头十足,一边拨开拦路的枝条一边念叨:“就在前面了吧,我打听过了,那种菌子只长在最险的岩缝里,阳光都照不到几缕,味道肯定很特别。”
她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里面锅碗瓢盆轻轻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胡桃跟在她旁边,闻言打了个哈欠:“我说香菱,为了口吃的,我们这都快爬到天上去了。万一掉下去,直接就能在我家业务本上记一笔啦。”
“呸呸呸,童言无忌!”香菱赶紧回头瞪她。
我们此行的目标是一个看似废弃的古老洞窟。
洞口被藤蔓和苔藓遮掩了大半,黑黝黝的,像山峦随意找了个歇脚的地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我刚靠近,团雀就急躁地叫起来,小爪子紧紧抓住我的衣服,还试图用喙去叼我的头,把我往后拉。
显然极度抗拒进入这个黑暗的地方。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喜欢黑。”香菱蹲下身,以为它饿了,从自己的包袱里抓出一小把谷物撒在地上,“你就在外面帮我们看着包袱,好不好?乖哦。”
团雀歪着头看了看地上的谷物,又看了看我们,最终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蹦跳着过去啄食起来,算是默许了这份任务。
香菱把自己的包袱背好,里面装着寻找食材要用的工具和一些应急物品,“我们进去吧,早点找到,早点出来。”
洞内幽深,光线迅被黑暗吞噬。
石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
我们借着香菱点燃的简易火把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万叶走在最前面探路,重云跟在我身侧,胡桃则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对岩壁上的奇特形状表几句评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我们深入洞穴不久,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颤。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不似活物,倒像是整座山峦在睡梦中不安地翻身,骨骼摩擦出的呻吟。
紧接着,真正的咆哮如雷鸣,带着古老岩层的愤怒。
洞壁剧烈颤抖,碎石和尘土像被惊动的蜂群,簌簌往下掉。
“小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我们脚下的大地仿佛活了,又或者说,它正试图将我们彻底吞没。
头顶传来断裂声,一道巨大的岩脊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轰隆!”
巨响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尘土弥漫,呛得人连连咳嗽。
等我们惊魂未定地看清眼前景象,心都凉了半截。
来路那抹微弱的天光消失了,一块巨大的落石不偏不倚,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隙都没留下。
外面传来团雀焦急的“叽叽”声,很快也被隔绝了。
洞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香菱手中那簇微弱的火苗在顽强跳动,映照出几张惊惶未定的脸。
刚才那阵天摇地动中,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
震动平息后,那手便迅而不动声色地松开了。
黑暗中,我无法分辨是谁。
“完了完了,这下真成瓮中之鳖了。”胡桃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到巨石前用力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她夸张地哀叹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
“别慌,”万叶的声音依旧沉稳,他凑近巨石,借着微光仔细检查洞口和四周岩壁的结构,“巨石卡得很死,与岩壁嵌合紧密。强行破开恐怕需要不少时间,而且动静太大,有引二次坍塌的风险。”
他转过身,火光在他平静的脸上跳跃,“看来,我们得暂时在这里等待转机了。”
我们只好继续往洞穴深处走,希望能找到其他出口。
越往里,空间反而开阔了些,但令人失望的是,尽头依旧是冰冷的岩壁,死路一条。
最令人惊异的是,在这洞穴最深处几乎没有任何光线能抵达的岩壁上,竟然爬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
它们叶片肥厚,颜色是一种缺乏光照的白,却顽强而茂盛地覆盖了大片岩壁,上面结着零星几个同样苍白的小果子。
岩壁缝隙间,仅有极少量的水珠缓慢渗出,维持着这些微弱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