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晨曦微露,山风凛冽,山下,魏军暂且退下,赵云只带了邓芝和十余名亲卫,策马而立。他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甲胄虽破,血污满身,但那股百战余生的凛然气度,却丝毫不减。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只见一队精锐骑兵护卫着一辆玄色马车缓缓行来。护卫骑兵不过百人,但为几员将领,却让赵云和邓芝瞳孔骤缩——许褚、张辽、徐晃、曹彰!皆是曹魏如今最顶尖、最具威望的战将!如此豪华的阵容,只为护卫一辆马车,车上之人的分量,可想而知。
马车在距离赵云等人二十步外稳稳停下。车帘掀开。
一道窈窕的玄色身影,轻盈地步下马车。
刹那间,仿佛连山间清冷的晨风都为之一滞。所有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在她身上。
玄衣如墨,青丝如瀑,她的容颜,近乎完美,但最令人心悸的,并非这惊世的美貌,而是她那双眸子——清澈如寒潭深水,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映照人心深处,带着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深邃、睿智与……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威严。
她只是站在那里,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天地的中心,连身旁那些久经沙场、杀气腾腾的猛将,都似乎成了她的背景与衬托。
“久闻常山赵子龙将军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将军虽处绝境,英风锐气犹存,果然名不虚传。”
曹樱率先开口,声音清越悦耳,如同玉珠落盘,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欣赏。
赵云从短暂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一生见过无数英雄美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独特、集绝色与威严于一身的女子。
他握紧了手中枪杆,沉声问道:“阁下……便是魏国大都督,曹樱?”
虽是疑问,心中却已肯定了八九分。能有如此气度,能让许褚张辽等人甘心护卫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女都督,还能有谁?
“正是小女子。”
曹樱微微颔,姿态优雅,朝着赵云方向轻轻一揖。
“曹樱,见过子龙将军。”
尽管心中已有准备,亲耳听到对方承认,赵云心中仍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就是这个女子,用兵如神,算无遗策,将他和云长、翼德玩弄于股掌之间,葬送了蜀汉二十万精锐,如今更将自己逼入这凤鸣山绝地!
败于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之手,对于一生傲骨、视名誉如生命的赵云而言,其挫败与屈辱,远比战败本身更甚。
他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冷哼一声:“难怪!难怪我赵云此番抗击魏军,连战连败,步步受制!原来皆是你这女娃设下的连环诡计!赵云……佩服!”
最后“佩服”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甘与苦涩。
“赵云匹夫!你这败军之将安敢对大都督如此不敬?!”
护卫在曹樱身侧的曹彰年轻气盛,闻言大怒,厉声呵斥,手已按上了刀柄。
邓芝也是火爆脾气,见对方出言不逊,当即挺枪上前一步,怒目而视:“休得猖狂!败军之将?若非尔等诡计,以多欺少,焉能困住我家将军?!”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赵云却抬手制止了邓芝。他看向曹樱,目光锐利:“阁下邀赵某阵前相见,若只为奚落败将,彰显武功,那么……阁下目的已达。赵云恕不奉陪!”
说罢,作势欲走。
“将军且慢。”
曹樱并未动怒,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小女子此来,非为奚落,实有一言,望将军静听。”
赵云脚步微顿,侧目而视。
曹樱缓缓上前两步,许褚、张辽立刻紧张地跟上半步,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她独自立于晨风之中,玄衣飘拂,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昔年昭烈帝刘备,漂泊半生,仁德布于四海,终得诸葛孔明辅佐,创下蜀汉基业,雄踞巴蜀,虎视中原,一时传为美谈。”
曹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然则,荆襄一战,关张二人合兵二十万,不仅未能北进中原,反中计被围,全军覆没。蜀汉积攒多年之精锐,一战尽丧。试问子龙将军,身为蜀国大将,目睹如此惨败,心中……作何感想?”
此言如同毒刺,狠狠扎进赵云心中最痛之处。他身躯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现无言以对。
云长、翼德之败,确是事实,无可辩驳。那二十万大军中,有多少是他熟悉的同袍,有多少是他一手带出的儿郎?念及此,心痛如绞。
曹樱见他神色,知已击中要害,继续缓缓道,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漠:“刘禅暗弱,宠信奸佞,耽于享乐。上有昏君,下有骄将,致使国力日衰,精锐尽丧。如今我大魏雄师南下,蜀汉基业,已是风中残烛,转瞬即灭。届时,天下归一,四海升平,岂非万民之福?将军乃明理之人,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大势么?”
“攻心之计!”
庞统在一旁低吼,却无法打断曹樱的话语,也无法缓解赵云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哼!”
赵云强压翻腾的气血,怒视曹樱,声音嘶哑。
“纵然我蜀国……气数有变,我蜀中将士,也必血战到底!想要轻易夺我疆土,绝无可能!尔等魏贼,也休想得逞!”
“是吗?”
曹樱嘴角勾起一抹怜悯的弧度。她轻轻抬了抬玉手。
身后的张辽会意,从亲兵手中接过一面折叠的旗帜,上前几步,用力一扬,将那旗帜掷在赵云身前空地上。
旗帜展开,破烂不堪,沾满黑褐色的血污,边缘已被火烧焦。但旗帜中央,那两个以独特针法绣就、曾经代表着无上荣耀与力量的大字,依旧依稀可辨——
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