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猛地站起身,对身旁犹自愣的羽林卫厉声喝道。
“没听见吗?是大将军回来了!开中门!迎大将军入宫!”
“诺!”
羽林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顶头上司如此惶恐恭敬,哪敢怠慢,连忙合力推动沉重的宫门。铰链出沉闷的“轧轧”声,巨大的门扉缓缓向两侧开启,露出后面深邃的宫道。
赵信却并未立刻催马入内,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魏延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本将听闻,如今蜀国危亡已在旦夕,朝堂之上却乌烟瘴气,李严之流竟敢断前线大军粮草。本将此番入宫,正要面见陛下,问问这成都城里,究竟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中透出的森然冷意,却让周遭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魏延听得心头剧震,随即却涌起一股狂喜!大将军归来,而且明显是要整顿朝纲,清算李严!这对他魏延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他早已对李严等人不满,更厌倦了这看守宫门的闲职,渴望重返沙场,立不世之功!
“大将军明鉴!”
魏延激动道,随即他做了一件让周围羽林卫目瞪口呆的事——他再次单膝跪地,但这次,却是双手向前平伸,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极其恭敬、近乎卑微的“托举”姿势。
“你这是何意?”
赵信眉梢微挑。
魏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热切:“大将军!末将魏延,当年在长沙便曾有幸,专职为大将军抬刀执镫!今日大将军荣耀归来,末将斗胆,恳请大将军准许,让末将仍能追随大将军左右,再为大将军做一名抬刀之将!望大将军成全!”
他声音铿锵,姿态放得极低。
羽林校尉?天子近卫?在能够跟随这位传奇般的大将军纵横沙场、搏取功名的机会面前,不值一提!他魏延的野心,从来不在这一隅宫墙之内!
赵信看着跪在面前的魏延,目光深邃。他自然一眼看穿了魏延的心思。此人勇猛善战,智计亦不俗,是一把锋利的好刀,但也正因为过于锋利,野心勃勃,需要牢牢握住刀柄,时刻敲打,否则极易伤主,曾经让他继续“抬刀”,既是一种象征性的压制,也是一种观察和驾驭。
“抬刀?”
赵信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是玩味。
“文长,你如今也是一方校尉,统御羽林,年岁也不比当年。本将此刀……”
他伸手握住挂在马侧的青龙偃月刀刀杆,看似随意地一抽一送。
“轰!”
一声沉闷巨响!那柄造型夸张、寒光凛冽的长刀,竟被赵信单手提起,然后重重地插在魏延面前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刀身入石近尺,稳稳矗立,纹丝不动,唯有刀头上新月般的锋刃,在夕阳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
“……重四百二十三斤。你,还抬得动么?”
赵信的声音平淡响起。
四百二十三斤?!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羽林卫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深深插入青石的巨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是刀?简直是攻城锤!寻常猛将,能挥舞几十斤的兵器已是了得,这四百多斤……还是人吗?
魏延的脸色也是瞬间涨红。他感受到了赵信话语中那若有若无的敲打与考验。若连刀都抬不起,何谈抬刀?何谈追随?
“大将军莫要小看末将!”
魏延低吼一声,仿佛被激了血性。他猛地站起,一把扯下身上华丽的羽林军校尉甲胄,露出里面精悍的肌肉。虽年过五旬,但常年习武不辍,身躯依旧雄健。
他走到青龙偃月刀前,扎稳马步,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刀杆。触手沉重冰凉,远寻常兵器。
“起——!”
魏延吐气开声,全身筋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平生力气向上猛提!
刀身,微微晃动了一下。
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脱离了石缝。
魏延双臂颤抖,脸色由红转紫,显然已是用尽全力。他勉力将刀提离地面尺余,便再也无法举起,更别说像当年那样轻松扛在肩上了。刀身传来的恐怖重量,几乎要将他压垮。
“大……大将军……末将……末将……”
魏延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满脸都是不甘与羞愧,不敢抬头去看赵信。
赵信面无表情,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握住了刀杆。
然后,在魏延和所有羽林卫呆滞的目光中,那柄需要魏延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提离地面的四百多斤巨刃,竟被赵信单手轻轻提起!他甚至手腕一抖,挽了几个迅捷而优美的刀花!刀风呼啸,寒光如练,仿佛那恐怖的重量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呼——!”
刀花收住,赵信随手将刀重新挂回马侧,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拿起了一根木棍。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羽林卫,包括魏延,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脑海中只剩下刚才那举重若轻、神乎其技的一幕。这已经不是勇力可以形容,这简直是……神人!
深深的敬畏,如同潮水般再次淹没了魏延。多年前被支配的恐惧与崇敬,以更猛烈的方式回归。他这才彻底明白,眼前这位归来的大将军,其武勇,恐怕比当年更盛!
“也罢。”
赵信终于开口,打破了寂静,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念你尚有几分血勇,也还记得旧职。本将就给你这个机会。起来吧,随我入宫。”
魏延如蒙大赦,连忙爬起,也顾不得穿上甲胄,就穿着一身单衣,恭敬地牵过赵信的马缰,如同最忠诚的仆从,当先引路。
“大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