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叹气:“她要真当你外人,今晚就不会冒雨来。”
宋之垣没再说话,只抬头望着远处那盏灯——
灯火摇着,雨光乱晃,
沈若棠的影子早不见了。
院子里的水声哗啦啦地流,她蹲在井边洗衣。衣服一拧,水珠顺着她手腕滑下来,打在石板上,碎成细点。
她的眼神空着,像在看水,又像在看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门外传来脚步声。
赵茹安拿着一袋糯米回来,神情小心:“妈,我去帮您洗吧。”
“不用。”沈若棠头也没抬,“你去生火。”
“您这一夜都没合眼。”
“理还没清,我睡不着。”
赵茹安想说什么,又止住。
沈若棠把衣服挂到竹竿上,一件件抻平。她的动作利落,像把昨晚的雨一并抖掉。
“茹安。”
“嗯?”
“你看着我昨晚那儿子那张脸,有啥想法?”
“我……我看他还是心疼您。”
“心疼?他心疼的,是他没拿到的那点钱。”
沈若棠叹气,“人啊,最怕的不是没良心,是良心有价。”
赵茹安轻声说:“可他是您儿子。”
“儿子能拿理当钱,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她声音低,却带着一种压得死的冷。
赵茹安不敢接。
沈若棠转身,去灶边添柴。火刚点着,豆渣香又冒出来。她盯着火光看了会儿。
“理越硬,心越疼。
我这话你记着——
人要是舍不得疼自己,就得让别人来疼。别人一疼,就掏你骨头。”
赵茹安“嗯”了一声。
“我不怕他怪我。
怕的是他觉得我好糊弄。”
火苗一跳,柴末“啪”地爆出一星。沈若棠抬手挡了下,没躲。
“妈,您手——”
“烧不透。”她甩甩手,“我年轻时候,手都被豆浆烫过。
疼完就起皮,皮厚了,才不怕火。”
赵茹安靠在门边,看着她忙。屋里被火光映得一明一暗,沈若棠的影子在墙上晃,细瘦却不弯。
忽然,门外响了脚步。
赵茹安抬头,愣住:“妈,是他。”
沈若棠没回头,声音淡得听不出起伏:“哪个他?”
“宋之垣。”
她放下柴火,转身。那神情没有一丝意外。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宋之垣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湿气,脚边的泥点没擦干。
“妈,我昨晚睡不着。”
“我也是。”
两人都没坐。沈若棠往前走两步,隔着火。
“你说吧。”
“我错了。”宋之垣咬牙,眼神闪了闪,“昨晚的事,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