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沟水翻着泡,溅上青石板,一脚下去,鞋底全是泥。
沈若棠披着旧雨衣,提着油纸伞,脚步不快不慢,往供销社走。
她身后是赵茹安,神色慌乱,一路低着头。
“妈,您真得去啊?要是被人看见……”
“怕什么?你都签名了,不去谁替你收场?”
“我不是故意的,他让我签我就签,我以为是结算单。”
“你以为。——世上最贵的,就是‘以为’这俩字。”
赵茹安咬着嘴唇不说话。
雨打在伞上,噼噼啪啪的。供销社大门口堆着一摞麻袋,几个男人在搬货。沈若棠推门进去,屋里光线暗,空气里全是潮湿的木头味。
何会计正坐在桌后,低头翻账。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见是沈若棠,愣了下。
“沈婶?您这大雨天怎么来了?”
沈若棠把伞一抖,收拢放到门边。
“我来问问,我干女儿签的那份账,是个啥账。”
何会计立刻笑:“哎呀,没事的小事。她那天帮我抄表,不小心签了个对账单,真不碍事。”
沈若棠走近两步,声音不高,却稳得像一记木锤。
“不碍事你早说清楚。镇里派人问,咋她成了‘不小心’签错的那一个?”
何会计的笑僵在脸上。
“这话谁说的?”
“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账里那两百块,谁动的手?”
屋里空气忽然紧了。两个伙计在后面假装忙,实际上全竖着耳朵。
何会计咳了一声,摆摆手,“沈婶,您听谁胡扯了?两百块是上个月货延误扣的,跟你家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若棠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冷得像雨水。
“那你给我一张副本。
我自己不识账,我认识字。”
何会计皱了眉,笑容彻底挂不住,“沈婶,这账是社里的,不能随便拿出去。”
“那就拿出来我面前念。”
“这不合规矩。”
“规矩不是你嘴定的。”
沈若棠一句接一句,声音不高,却一寸一寸把他逼紧。
“你那天请她吃饭,第二天就让她签单。你说是巧,我看是算。
我家姑娘要真被你拖下水,我今天就不出这门。”
何会计的脸一下涨红,他咬着牙,“沈婶,您这是怀疑我?”
“怀疑?我连人都看见了,还怀疑?”
屋里空气一下哄开,伙计们对视一眼,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