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把锅盖压紧,火又闷旺一层。
“借嘴过日子的人活不长,
可靠手的人,哪怕糊一锅,也能熬过去。”
锅底“嘭”地冒了一个泡。
她没看,只抬头对着黑影里的自己,冷冷地笑了一下。
……
天阴得厉害,风里全是煤烟味。沈若棠把豆腐摊收得早,挑担回镇口的时候,街两边的店铺已经陆续关门。
刚转进小巷,就听见有人叫她。
“沈嫂子,慢点走。”
声音黏糊糊的,带点讨好。她一回头——是王彩霞。那女人今天换了身新棉袄,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挤出笑。
“我可等您半天了。”
沈若棠冷淡地“嗯”了一声,“你要等我干啥?”
“哎呀,别老这么冷,我是真有事。嫂子,您那干女儿赵茹安,这两天在供销社出风头啊。听说会计都请她喝茶。”
沈若棠停下脚,挑眉,“你又听谁嚼的?”
“哪用听,全镇都看见了。”王彩霞凑近半步,“我还看见她拎着一包肉,从后门走出来。”
沈若棠神色不变,只是手指在担绳上轻轻一拨。
“你这是怕我笑,还是怕她过得好?”
王彩霞干笑,“我这不是提醒您,防着点。”
沈若棠淡淡:“人干干净净的,你替她操什么心?
她拿的是自己手换的饭,我没看出有错。”
王彩霞立刻接话:“嫂子,您这人心太实了。这年头哪有白给的好处?嘴能甜,手也能脏。”
沈若棠眯眼,“那你是想告诉我,你手干净?”
王彩霞愣了,“我这……我又没说自己干净。”
“那你说别人脏干啥?
你要真有空,就擦擦自己那张嘴。
豆腐能用脏手碰,理不能。
我那干女儿干啥我清楚,你嘴一搅,只能搅出泡,不出理。”
这下周围路人全听见了,几个妇人压着笑,假装低头挑菜。
王彩霞脸一阵白一阵红,声音抖着,“嫂子,您这是骂我?”
“骂人要浪费气。我这年纪留着气蒸豆腐。”
沈若棠抬起担子,继续往前走。
身后王彩霞气得脚跺地,嘴里嘟囔几句,没敢再追。
——
回到家,天已经黑。屋里静悄悄的。她放下担子,洗了手,刚把火点着,门外响了几下。
“谁?”
“我。”
是赵茹安。她身上带着一点酒气,头乱着。
“妈,我来跟您说个事。”
“说。”沈若棠没抬头,火苗照亮她的侧脸。
“供销社的会计今天请我去家里吃饭,说是要谢我帮他整理账。”
“你去了吗?”
“去了。”
“喝酒没?”
赵茹安犹豫了一下,“喝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