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心啊,以前太软,别人一喊就疼。
现在好了,疼也不出声。
疼一回长一回理。”
她坐下继续缝布,针脚一下一下,干净利落。
赵茹安靠在门边,看着她那沉稳的背影,轻声说:“妈,您啊,越老越明白。”
沈若棠头也没抬,“明白不是聪明,是被人磨的。
人不被坑几次,永远不知道自己哪儿该立理。
我这理,立晚了,但还算不亏。”
那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茹安就听见门外一阵低语。
“你说,她真不在意那点钱?”
“沈家那老太太?笑话,人家精得很。”
“可她这几年手里宽裕啊,你看她连街上小孩都爱逗。”
赵茹安掀开帘子,见是隔壁两家媳妇。她正要开口,那俩人一抬头,尴尬地对上了视线。
“哎呀,茹安,我们就随口说说。”
“随口也得有个度。”赵茹安懒得多说,转身回屋。
沈若棠坐在炕边,头还湿着,听见动静,没抬眼就问:“外头又嚼啥舌头?”
“还不就是您,妈。他们说您现在不借钱、不帮人,变得不近人情。”
沈若棠冷笑,“我这人情给得起理的,给不起嘴的。”
赵茹安坐下,笑着学她的语气,“那他们可真该听听您这话。”
沈若棠抬头,眼神淡得像老井,“他们听不懂。人心这玩意儿,热得太快,凉得也快。
你越肯帮,人家越觉得你该帮。到头来不帮一次,就成罪人。”
赵茹安叹气,“妈,您这话我信。您帮他们那么多年,现在连句谢谢都没听见。”
“谢谢有啥用?嘴上谢,心里盘算下一次怎么伸手。”
她顿了顿,语气缓了一点:“但我不怪他们。怪只怪我自己。
以前啊,觉得帮人是积德。后来才知道,帮人不看心,看理。
理清了,亲才能久;理糊涂了,情就烂。”
赵茹安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笑,“妈,要是早十年您就这么明白,咱家也不用受那么多气。”
沈若棠看了她一眼,“人要是早明白哪有现在?
理都是被坑出来的,亲情也是。
你记住了,理糊的人,越讲情越倒霉。”
赵茹安靠着墙,笑得有点酸,“妈,您啊,现在说话都能当课讲。”
“讲理的课最贵。”沈若棠把毛巾拧干挂起,“你说,人活一辈子,图啥?
图个安稳。安稳不是没事,是能分清事。
人不分清,就让别人牵着走。
被别人牵着走的人,哪有命硬的?”
赵茹安笑着点头,“那您现在就是硬的。”
沈若棠瞥她一眼,“硬不是本事,硬是不得不。
我这心要再软,早被人掏空了。
理要不立,家就乱,亲也散。”
就在这时,院门又响。
赵茹安打开门,外头站着个年轻男人,穿着旧军装,背着包,手里提着个布袋。
“阿姨,我是您老同事老孙的儿子。她托我来看看您。”
沈若棠愣了一下,起身走过去,“老孙?她还好吗?”
“身体不太行,让我给您带了点她亲手晒的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