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立即附和,这位相貌清瘦的谋士捻着山羊须,眼中闪过精光:“主公明鉴。公孙瓒枭雄也,若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当一鼓作气,毕其功于一役!”
“至于简宇麾下三路偏师……”他轻笑一声,满是不屑,“吕布,反复小人;简雪,女流之辈;张辽,无名之徒。以颜良、文丑诸位将军之能,足以破之。”
郭图也点头,他面容白净,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声音温润:“元图(逢纪字)所言极是。审正南(审配字)坐镇邺城,麾下三万精兵,足可保后方无虞。待主公剿灭公孙瓒,尽得幽冀之地,届时南向以争天下,简宇又何足道哉?”
帐中众将纷纷附和,唯有沮授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袁绍见众人赞同,心中大畅,重新坐直身体,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本将军已遣颜良、文丑、高览、韩猛、朱灵,分路迎击。后又遣吕旷、吕翔率军三万接应。以我河北精锐,对付这三路偏师,足矣!”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轻蔑:“吕布,三姓家奴,反复小人,勇则勇矣,不过一匹夫;简雪,女流之辈,深居闺中尚可,岂能统军?她能当兖州牧,不过是简宇任人唯亲罢了;张辽,无名之辈,此前未闻其名,能有多大本事?”
帐中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淳于琼粗声道:“主公说得是!那简宇小儿,不过仗着天子软弱,侥幸得势。若他敢亲来,未将愿为先锋,斩其级献于帐下!”
“好!”袁绍抚掌大笑,“淳于将军豪气!传令,明日卯时,全军攻城!本将军要亲临阵前,督战破城!”
“诺!”众将轰然应命,杀气腾腾。
军议散后,袁绍独坐帐中,就着烛火批阅文书。他心情颇佳,甚至哼起了河北小调。的确,他有理由自信——坐拥冀、幽二州,带甲二十万,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公孙瓒已是瓮中之鳖,而简宇那三路偏师,在他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
“主公,夜已深了。”亲兵队长轻声提醒。
袁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是啊,该歇息了。明日,还要破城呢。”
他正要起身,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急报——!”
一名斥候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帛书,声音带着喘息:“邺城审别驾急报!”
袁绍眉头一皱,接过帛书。是审配的笔迹,字迹略显潦草,显是匆忙写成。他展开细看,起初神情轻松,随即眉头渐锁,最后脸色沉了下来。
“主公,何事?”沮授去而复返,见状问道。
袁绍将帛书掷于案上,冷哼一声:“韩猛败了。简雪突破黄河防线,已据清河。”
“什么?”沮授一惊,快步上前拾起帛书细看,越看脸色越凝重,“黄河天险……如何能破?韩猛麾下可是有万余精兵……”
“说是中计了。”袁绍起身踱步,语气中带着不满,“简雪佯攻延津,暗渡平丘,韩猛那蠢货竟将主力调至延津,被其偷袭侧后……一战而溃,本人被擒。”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怒意:“废物!堂堂河北名将,竟败于一女子之手!还被生擒,简直丢尽我河北脸面!”
沮授沉吟道:“简雪此计,虚实相生,正奇并用,确是高明。主公,此女不可小觑啊。”
“不可小觑?”袁绍嗤笑,“不过是仗着诡计,侥幸得胜罢了。若正面交战,韩猛岂会败?”他摆了摆手,“无妨,清河虽失,然颜良、文丑已率四万大军前往,不日便可夺回。届时,定要生擒那简雪,让她知道,战场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话虽如此,他眉宇间那抹轻松已荡然无存。重新坐回主位,袁绍沉默片刻,对亲兵道:“传令,明日攻城照常。另,修书审配,命他严守邺城,不得有失。再修书颜良、文丑,命他们取清河,擒拿简雪!”
“诺!”
这一夜,袁绍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他看见黄河水赤红如血,看见韩猛跪地请降,看见一女子白马银甲,在万军之中冷冷望着他。
四月廿八,清晨。
袁绍被帐外喧哗声惊醒。他皱眉起身,披衣出帐,只见数名斥候被亲兵拦在帐外,个个狼狈不堪,有的带伤,有的衣甲残破。
“何事喧哗?”袁绍不悦道。
“主公!”一名斥候扑跪在地,哭道,“渤海……渤海丢了!”
“什么!”袁绍浑身一震,睡意全无,“你说清楚!”
“四月十一,张辽突袭南皮!大公子与辛评、汪昭将军出战……全军覆没!大公子被擒,辛评投降,汪昭将军力战被俘!渤海全郡……皆已沦陷啊!”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胸口!袁绍踉跄后退,被亲兵扶住。他瞪着那名斥候,眼中满是血丝:“张辽?张辽是谁啊?无名之辈,如何能破我渤海,擒我长子啊!”
“那……那张辽用兵如电,自南皮破城后,不做停歇,直扑平原而去……平原守军不战而降……如今渤海、平原皆已失陷啊!”
“谭儿……谭儿啊……”袁绍喃喃自语,胸口一阵绞痛。袁谭是他长子,虽非嫡出,却聪慧勇武,深得他喜爱。镇守渤海,本是想让他历练,可谁能料……
“废物!都是废物!”袁绍暴怒,一脚踢翻身前的火盆,炭火四溅,“辛评、汪昭,误我大事!该杀!该杀!”
沮授、逢纪、郭图闻讯赶来,见状大惊。沮授急道:“主公息怒!事已至此,当谋对策!”
“对策?什么对策?”袁绍喘着粗气,双目赤红,“渤海丢了,平原丢了,谭儿被擒获……你们说,什么对策?!”
逢纪道:“主公,当立即撤围,回师邺城。渤海、平原乃冀州东部门户,此二郡一失,邺城以东屏障尽去。若是张辽西进……”
“撤围?”袁绍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逢纪,“公孙瓒未灭,此时撤围,岂不前功尽弃?!颜良、文丑四万大军已赴清河,不日便可夺回!张辽不过偏师,能掀起多大风浪?!”
郭图小心翼翼道:“主公,渤海失陷,大公子被擒,此事非同小可。不若。。。暂且缓和攻势,分兵回援?”
“不可!”袁绍断然拒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传令,攻城照常!另,修书审配,命他加强邺城防务,监视张辽动向。再修书吕旷、吕翔,命他们加进军,与颜良、文丑会合,务必夺回清河,剿灭简雪!”
“诺……”
命令虽下,但袁绍心中已蒙上一层阴影。他回到帐中,独坐良久。案上摊着地图,他目光在渤海、平原的位置停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
“张辽……哼!”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杀意,“不管你是谁,敢动我儿,我必让你碎尸万段!”
五月初二,午时。
袁绍正在用膳,粟米饭,腌肉,菜羹,食不知味。忽然,帐外又传来喧哗。
“报——!常山急报——!”
一名斥候冲入,浑身是血,左臂齐肩而断,草草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他扑倒在地,声音嘶哑:“主公,不好了!常山……常山全境失陷!吕布已克真定,兵锋直指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