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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缓收川蜀钓幽燕(第5页)

成都的春日,与长安的肃杀截然不同。天空是蜀地特有的、带着湿润水汽的灰白色,阳光透过云层,变得柔和而慵懒。城内的街巷依旧繁华,商贩叫卖声、茶馆喧嚣声、锦江上舟楫往来声,交织成一幅安逸的画卷。

然而,在这安逸的表象之下,州牧府内外,却因北方的战事与汉中的警讯,而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暗流。

张松的府邸位于城西,虽非最显赫的地段,但自从他出使“成功”归来,备受刘璋赏赐后,门庭便日渐煊赫起来。高墙深院,朱门铜环,庭院内移栽了名贵的蜀葵与秋菊,奇石点缀,颇有几分意趣。但府邸的主人,此刻却无暇欣赏这些。

密室之内,门窗紧闭,厚厚的锦帘垂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墙壁上特意加装了毡毯,以消弭回声。室内只点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雁鱼灯,灯火如豆,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围坐在一张紫檀木圆几旁的三个人影。

张松坐在主位,已换下了白日里庄重的官袍,只着一身深青色常服,更衬得他身形瘦小。但在摇曳的灯火下,他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混合了兴奋、野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光芒。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温润的玉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微微荡漾。

他的对面,左侧坐着法正。法正年约三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眉眼细长,看人时目光常常微微下垂,似乎总在思索着什么,给人一种深沉难测之感。他穿着朴素的灰布长衫,坐姿端正,手指轻轻搭在膝上,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在参加一次寻常的夜谈。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偶尔快转动的眼珠和轻抿的嘴角,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右侧则是孟达。孟达比法正年轻几岁,身材挺拔,相貌英武,眉宇间带着一股勃勃英气与些许傲然。他不像法正那样内敛,此刻虽也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那份跃跃欲试却掩藏不住。他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箭袖劲装,腰间束着革带,显得精干利落,手指不时轻叩桌面,显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几上除了一壶温酒、几样精致却不张扬的佐酒小菜,还摊开着一卷帛书,上面是张松凭记忆勾勒的、简化的益州北部与汉中接壤的地形示意图,以及一些只有他们三人能看懂的符号标记。

“……情况便是如此。”张松将声音压得极低,语却很快,将长安之行、简宇的战略转向、对其的承诺、以及简宇已派西凉兵牵制张鲁等事,择其要害,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法正和孟达脸上来回扫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力度:“孝直,子敬,如今大势已然明朗。简丞相雄才大略,志在天下。其暂缓西进,非不欲取川,实乃要先除北方大患袁绍,以绝后顾之忧。此乃老成谋国之道!待其平定袁氏,挟百战精锐南下,这益州……”

他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的“成都”位置,接着道:“刘季玉闇弱无能,只知守成,赏罚不明,亲小人而远贤臣。黄权、王累之辈,固然忠直,却不知变通,只知一味固守。以此辈御简公虎狼之师,何异于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观察着二人的反应,继续道:“丞相已对我明言,待其南下之日,需有内应。届时里应外合,益州可传檄而定!他许我……”

张松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功之臣!封侯拜将,名标青史,岂是屈居于这益州一隅,看着刘璋庸碌度日,看着张鲁在侧虎视,终日惴惴不安所能比拟?”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法正:“孝直,你满腹韬略,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在此只能做些文书琐事,屈居下僚,常受掣肘,心中难道就无半点郁结?就不想觅一明主,一展平生所学,建不世之功业?”

他又看向孟达:“子敬,你勇略兼备,熟谙兵事,麾下亦有些许敢战之士,难道就甘心在这成都城内,做一闲散军吏,看着那些碌碌之辈尸位素餐,而自己一身本领无从施展?”

孟达听到此处,早已按捺不住,眼中精光爆射,低声道:“子乔兄不必多言!刘季玉确非明主!我自随父入蜀以来,多遭排挤,空有报效之心,却无进身之阶。前番东州兵与本土人士之争,我亦受牵连,至今不得重用。那简宇……哦,应该是丞相,真如子乔兄所言,有如此气度雄心,又许以如此重诺,达,愿效犬马之劳!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他话语铿锵,显然这番话憋在心中已久。

张松面露喜色,用力点头,然后殷切地望向法正。他知道,三人之中,法正心思最为缜密,眼光最为毒辣,也最为谨慎。孟达的勇武和部属确实是重要力量,但真正的谋划决断,他更倚重法正的智慧。

法正一直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直到孟达表完态,张松的目光再次投来,他才缓缓抬起眼帘。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幽深,如同古井寒潭。

“子乔,”法正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简公之心,昭然若揭。其志绝不止于河北,更在天下。其暂缓西进,先北后南,确是高瞻远瞩。刘璋……确实非拨乱之主。”他毫不避讳地直呼其名,显见心中早已不将刘璋视为值得效忠的明君。

“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兹事体大,关乎身家性命,乃至宗族存续。仅凭永年一面之词,与那‘功之臣’的许诺,便要我二人将身家性命、前途命运,尽数押上,未免……过于轻率。”

张松心中一紧,忙道:“孝直有何疑虑,但讲无妨!”

法正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浅啜一口,仿佛在品味酒液,又仿佛在整理思绪。“其一,简公北伐,胜负如何?若其败于袁绍,或两败俱伤,实力大损,则其南下之期,恐怕遥遥无期,甚至自身难保。届时,我等在益州暗中所为,一旦泄露,便是灭门之祸。此乃最大风险,不得不虑。”

“其二,即便简公北伐成功,其挥师南下,需要多久?一年?三年?还是五载?在此期间,益州局势会如何变化?刘璋虽庸,但其麾下并非全是庸才。黄权、王累、张任、严颜等人,或忠直,或能战,且手握实权。我等暗中经营,能展到何种程度?能否在关键时刻,真正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若准备不足,时机未到,贸然动,恐画虎不成反类犬。”

“其三,”法正的目光直视张松,“简公许诺虽重,然其为人如何?是否真能信守承诺,善待功臣?尤其是我等……乃背主来投之人。自古降臣,善始善终者几何?此事,需有更确实的凭据,或更深入的了解。”

法正提出的三个问题,个个尖锐,直指核心。孟达脸上的兴奋之色也稍稍收敛,露出思索的神情。张松却是心中一定,他了解法正,既然提出这些问题,说明他已然心动,只是在做最审慎的评估。

“孝直所虑,句句在理。”张松放下玉杯,正色道,“关于第一点,丞相之能,你我虽未亲见,然观其数年之间,占豫州,收吕布,灭董卓,据关中,收并凉,破刘表,败袁术,伏曹操,制袁绍,其势如日中天,绝非侥幸。袁绍困守冀州,顿兵坚城,师老兵疲,丞相以逸待劳,与公孙瓒内外夹击,胜算至少在七成以上!此乃我与丞相麾下谋臣武将暗谈,以及观察其整军备战时之气象,所得之判断。退一步讲,即便战事不顺,以其根基之厚,也断不致一败涂地。而我等暗中准备,本就是长期之事,并非立刻就要动,有充足时间观察北方战局。”

“至于第二点,”张松手指点在地图上,“这正是需要孝直与子敬鼎力相助之处!刘璋麾下,黄权、王累固然是绊脚石,然其人性情,你我皆知。黄权刚而褊狭,易怒;王累迂阔固执,不识时务。此辈可设法离间,或使其失权。张任、严颜,虽是良将,然张任矜傲,严颜老迈,且皆远离成都中枢。关键在于成都,在于州牧府,在于兵马钱粮之权!我如今得刘璋信重,可参赞机要,这正是天赐良机!孝直你才智群,可助我谋划,如何结交军中实权校尉、司马,如何笼络掌管仓廪、武库的官吏,如何探听各方动静,甚至……如何在必要时,影响刘璋的决策!”

他越说越兴奋,目光转向孟达:“子敬,你与东州兵旧部,以及一些不得志的军中豪杰素有往来。这正是绝佳的力量!无需立刻让他们知晓全部图谋,可先以保境安民、不满现状为由,暗中结纳,施以恩惠,积蓄一股听命于你的可靠武力。这股力量,平日潜伏,关键时刻,或可控制城门,或可震慑宵小,其用大矣!”

“至于第三点,”张松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色泽温润,雕工精细,上面有一个古篆的“简”字,“此乃丞相临别时所赠私印信物之一。他曾言,日后若有紧要信息传递,或需证明身份,可凭此物为信。这虽不足以完全担保未来,但足见其诚意。况且,孝直,子敬,我且问你们,以刘璋之能,益州可能长久?即便没有丞相,他日张鲁、荆州刘表,乃至其他野心之辈,就不会觊觎这块肥肉吗?与其届时城破身死,或被迫投降于不知底细之人,何不早早择一明主,博一个开国功臣、从龙元勋的前程?丞相能重用吕布、田豫等降将,能对我这等貌丑狂生礼遇有加,许以重诺,可见其气量恢弘,有容人之量。此等主公,值得一搏!”

法正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良久,又缓缓抬起,与张松充满期待的目光对视。密室中一片寂静,只有灯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法正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极淡、却极为深沉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阴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明亮了些。

“子乔啊子乔,”法正轻轻摇头,似在感慨,“你这张嘴,果然能说动死人。也罢……”他端起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眼神已变得无比坚定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刘璋,确非我主。益州困守,终非良局。丞相既有大志,又能识人,许以如此前景……我法孝直,便陪你赌上这一把!不为一世之苟安,但求青史留名,功业彪炳!”

他目光扫过地图,声音冷静而清晰,开始进入谋士的角色:“既已决意,便需周密筹划。当前要务,并非急于扩张势力,引人猜忌。要在于情报与渗透。”

他伸出三根手指:“一,需详尽掌握益州兵力布防图,尤其是成都、涪城、雒城、葭萌关、白水关、剑阁等要害之地的守将、兵力、粮草、军械情况,以及换防规律。此事,子乔你身在机要,有机会接触文书,需留心抄录。子敬可借军中关系,核实补充,尤其是关隘戍卒的实际情况。”

“二,需留意刘璋身边近臣、宠妾、宦官的动向喜好。彼等虽无大才,却可影响刘璋视听。或可适当结交,施以小惠,埋下棋子,关键时刻或能传递假消息,或影响其决策。”

“三,联络同道,需极其谨慎。当前只限于我三人知悉全盘计划。对外,可借‘忧心国事’、‘不满现状’、‘同乡联谊’等名目,小范围结交志趣相投、对刘璋有怨言的中下层官吏、军中不得志的军官、乃至地方豪强。但绝不可直言反叛,只需隐约透露对现状不满,对‘明主’的期待即可。待北方局势明朗,简公确有大胜之威,再逐步向核心人员透露实情,届时响应者必众。”

法正的分析条理清晰,瞬间将模糊的“内应”想法,变成了可操作的行动计划。孟达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钦佩。张松更是大喜过望,有法正加入谋划,他心中底气顿时足了十倍。

“孝直此言,真乃拨云见日!”张松抚掌道,“便依孝直之策!我负责从州牧府内获取文书情报,留意刘璋动向。孝直你心思缜密,负责总体谋划,并分析各方情报,制定详细步骤。子敬,你则利用军中关系,结交豪杰,核实军情,并暗中积蓄一支可靠的小股武力,以为奇兵。”

“正当如此!”孟达拍案道,随即又压低声音,“我麾下现有心腹死士数十人,皆是当年随我从扶风入蜀的旧部子弟,绝对可靠。此外,与我有旧的军中校尉、司马亦有数人,皆对刘璋赏罚不公心怀怨望,可慢慢引为臂助。”

三人又就一些细节密议了许久,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应对可能的怀疑,如何利用简宇北伐、西凉兵扰汉中这些外部事件在益州内部制造或引导舆论等等。直到铜灯内的灯油将尽,灯火愈昏暗,三人才结束了这次决定未来益州命运的密谈。

离开密室时,窗外已是夜深人静,唯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远处幽幽传来。张松亲自将法正和孟达从后门悄悄送出。望着二人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张松站在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夜气。秋夜的凉意让他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但胸膛中那股躁动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也是烽火连天的河北方向。“丞相,你可要战决啊……”他在心中默念。然后,他又回头,望向州牧府那在夜色中轮廓隐约的巍峨楼阁,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正是:

良禽择木栖明主,士死酬知定蜀川。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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