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们都是韩将军的人,是被马腾裹挟的!”
“求丞相明鉴,我等愿降!”
为了活命,他们争先恐后地宣称自己属于韩遂。简宇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深邃,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所想。待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哦?皆是韩文约的部下?”他似笑非笑地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那笃笃的声响,敲在每一个俘虏的心上。
随即,他拿起案头早已准备好的第一个锦囊,里面放着那卷由成公英亲笔所书、准备交给韩遂的密信。他并未直接将信交给俘虏,而是召来一名看似机灵、实则是他早已安排好的“领头”俘虏。那俘虏战战兢兢地爬上前,磕头如捣蒜。
简宇将锦囊递给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锦囊,关乎韩遂将军与尔等性命。你需亲手交予韩将军,不得有误。告诉他,成公先生已安排妥当,依计行事,便可共图富贵。若敢遗失,或泄露半字……”
简宇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那“领头”俘虏双手颤抖地接过锦囊,如捧圣旨,连连磕头:“小人明白!小人一定送到!谢丞相不杀之恩!谢丞相!”
简宇一挥手,语气淡漠:“去吧,带着你的人,滚回郿县,告诉韩文约,孤,等着他的好消息。”
这批原属马腾的俘虏,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相互搀扶着,带着那封注定要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仓皇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朝着郿县方向踉跄而去。
简宇目送他们消失在辕门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站在他身侧的荀攸,目光追随着那些俘虏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赞叹,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他微微侧身,对简宇低语道:“丞相此招,虚实相间,人心尽在彀中矣。”
不久之后,简宇又如法炮制,召来了另一批俘虏,这批是真正的韩遂部下。他们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以为会得到优待。然而,当他们被押解到帐前空地时,感受到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简宇端坐案后,脸色阴沉,目光冷冽如冰。他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俘虏,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方才放走的那批人,已自称是韩遂部下。如此说来,尔等,便是马腾的贼众了!”
此言一出,真正的韩遂军俘虏们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之前为了活命而冒认身份的马腾军俘虏,竟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丞相饶命!冤枉啊!”
“我等才是韩遂将军的部下!前面那些人是冒认的!”
“丞相明察!我等对韩将军忠心耿耿啊!”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有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磕头不止,额头渗出血迹。简宇冷眼看着这场面,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他任由恐慌蔓延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哦?尔等声称自己是韩遂部下,空口无凭,让孤如何相信?”
他目光一转,喝道:“令明何在?”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庞德应声而出,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作为西凉旧将,对马腾、韩遂两部人马颇为熟悉。庞德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抖的俘虏,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转身,对简宇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启禀丞相,末将辨认,这些人,确系韩遂部下无疑。”
简宇闻言,脸上故意露出“恍然”和“缓和”的神色,微微颔:“既如此,看来是孤错怪尔等了。”
他语气稍缓,但威压依旧:“既是韩文约的部下,死罪可免。”
俘虏们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刚松了一口气。却见简宇又拿起了第二个锦囊,里面是那封一模一样的密信。
他召来这批俘虏中一个看似头目的人,将锦囊递给他,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方才误会了尔等,这锦囊,你需亲手交予韩将军。内容至关紧要,关乎他能否摆脱马腾钳制,更关乎尔等所有人的生死前程。务必送达,若有差池,两罪并罚!”
那韩遂军的头目双手接过锦囊,比之前那个“领头”俘虏更加感激涕零,几乎要哭出来:“谢丞相不杀之恩!小人就是拼了性命,也定将锦囊送到韩将军手中!谢丞相!谢庞将军!”
简宇一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这批真正的韩遂军俘虏,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对简宇“宽宏大量”的感激,也匆匆踏上了返回郿县的路。
看着这两批怀着不同心境、却带着相同“任务”的俘虏相继离去,简宇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缓缓绽开一抹毫不掩饰的、充满得意与算计的笑容。那笑容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难测。
荀攸轻轻抚掌,走到简宇身侧,望着远处郿县方向上渐渐黯淡的尘土,语气带着由衷的叹服,低声道:“丞相此举……真乃洞悉人性之极。先以流言使其互疑,再以生死迫其互骗,最后投以完全相同之诱饵……马腾、韩遂接到这来自不同‘自己人’送来的、内容一致的密信,其猜忌必将瞬间升至顶点。此计对人心利用之妙,之……深刻,攸,拜服。”
他本想说“毒辣”,但话到嘴边,换成了更含蓄的“深刻”。
连一向沉默寡言、被誉为“毒士”的贾诩,此刻也微微动容,他捻着胡须,目光复杂地看了简宇一眼,轻声感叹道:“文和亦未曾想,丞相……竟能将虚实之道,运用到如此地步。如此一来,马韩二人,想不拼命都难了。”语气中,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
而成公英,早已是心潮澎湃,对简宇的敬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原本以为自己献上的已是奇谋,荀攸补充的更是妙策,却万万没想到,丞相简宇在具体执行时,竟能施展出如此翻云覆雨、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手段。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谋略,更是深不可测的权术与心术!
他深深躬身,声音带着颤抖:“丞相神机妙算,鬼神难测!英……五体投地!”
面对众人的惊叹与拜服,简宇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再次投向沙盘上那座孤城郿县,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戏台已搭好,角儿也已入场。接下来,我等便静待好戏开场吧。传令各营,依计行事,准备收网!”
命令下达,整个军营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围绕着这个狠辣而精妙的计划,高运转起来。郿县的命运,在这一连串的谎言与算计中,似乎已然注定。
郿县城内,气氛与简宇大营的运筹帷幄相比,显得格外压抑和紧张。昔日还算协调的布防,如今已泾渭分明地划成了两块,马腾与韩遂的部队各占一方,巡逻队相遇时,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惕与敌意,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马腾的临时府邸内,气氛同样凝重。马腾身着常服,但腰间的佩剑并未解下,他眉头紧锁,在厅中来回踱步,络腮胡须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连日的猜忌和围城的压力,让他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焦躁。
“父亲,”一个清亮而带着英气的声音响起,马云禄一身利落的戎装,从侧门步入厅中。她身姿挺拔,容貌俏丽,但眉眼间亦笼罩着一层忧色,“听说有一批我们被俘的弟兄回来了?”
马腾停下脚步,看向女儿,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嗯,刚得到的消息。人正在侧院,说是……简宇放他们回来的。”他特意加重了“简宇放他们回来的”这几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马云禄柳眉微蹙:“简宇会如此好心?父亲,此事恐防有诈,或许是奸细。”
“为父也是这般想。”马腾沉声道,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