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轻叹一声:“你在等他再动手。”
“不是等。”陈麦穗说,“是在给他机会证明,他不只是个躲在面具后的人。”
人群渐渐散开。有农夫拉着车经过,车上堆满新收的粟米。市女吏拦下查验信秤,双方核对无误后点头放行。阳光照在她们左臂的木牌上,刻字清晰可见。
老吴扛起工具袋,准备离开。
“我下午还要去西巷加固棚架。”他说,“那边还有两户没换防火布。”
“麻烦你了。”陈麦穗说。
老吴摆摆手:“不麻烦。我儿子昨天回来,说他在外头做工的地方,都没咱们这儿规矩严。他还问我,能不能学做信秤。”
他说完笑了笑,脚步比来时轻快。
徐鹤也转身要走。
“我要去七乡看看。”他说,“那边有户人家的孩子中了毒,症状像吃了变质肉。”
“路上小心。”陈麦穗说。
徐鹤点头,竹篓轻晃,药签出细微摩擦声。他走出几步,又停下。
“铜锣的声音,我已经调好了。”他说,“响三声是东区起火,两声是西区,一声是南区。夜里加敲梆子,长短不同。”
“我都记下了。”她说。
徐鹤这才真正离去。背影渐远,拐过市口便不见了。
陈麦穗独自留在原地。她抬头望着安市楼,风吹动她腕上的艾草绳。绳结有些松了,她用拇指推了推。
楼下石台上,放着一份刚送来的名单。是今日轮值的市女吏姓名,赵王氏排在第一位。后面写着任务:查东区油坊进出货、核对水缸水量、记录火道通行情况。
她拿起炭笔,在名单末尾添了一行字:
“增派一人,盯北口至后山小径,白昼轮守。”
写完,她将名单压在石块下。
然后她重新踏上楼梯。
一级,两级,三级。木板出轻微的吱呀声。她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实。登上顶层平台时,风明显大了。铜锣静默悬挂,表面无尘。
她走到栏边,俯视整个墟市。
东区人流最多,西区正在卸货,南区有几个孩子围着晒酱坛玩耍。市女吏的身影穿插其中,像一根根移动的标尺。水缸沿着街道依次排列,每五步一口。火道宽敞,无人占道。
她的视线慢慢移向北口。
那条小径藏在坡地阴影里,入口处长着一丛野蓟。风吹过时,叶子翻动,露出底下一段踩实的泥路。
有人走过。
她眯起眼。
草叶分开的形状不对。不是风,是脚踩上去又退开。
她没有喊人。
也没有下楼。
她只是静静站着,左手搭在栏杆上,右手垂在身侧,慢慢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