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该养出你这样的儿子。”里正转身,不再看他,“带下去。”
两名保甲上前,架起张老三。他挣扎了一下,腿软得站不住,整个人被拖着往后退。嘴里还在喊:“我不是主谋!真是有人指使我!你们不能这样!不能——”
声音越来越远。
人群安静地看着囚车被推出村口,轮子碾过碎石,留下两道浅印。
里正坐回石凳,手搭在铜杖上,闭了闭眼。
陈麦穗没动。她站在原地,目光越过仓房屋顶,落在牙行方向。那里有一条小径,藏在坡地阴影下,通向墟市后山。
草丛晃了一下。
她抬手指过去:“里正,刚才那人还在。”
里正睁眼:“谁?”
“蒙面人。”她说,“他没走远。火油味还在风里。”
里正皱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条小径静悄悄的,只有野草随风摆动。
“你确定?”他问。
“他一直在看。”陈麦穗声音很轻,“从昨晚到现在,一次都没离开。”
里正沉默片刻,握紧了铜杖。
“你要怎么办?”他问。
“先把这条道封了。”她说,“再查牙行账本。张老三一个人动不了这么多火油,肯定有人供他货。”
里正点头:“我可以准你查。”
“不止是查。”她看着他,“以后墟市的事,不能再由男人独管。市女吏已经上了岗,该让她们参与稽核。”
里正眉头一跳:“你说什么?”
“赵王氏能算账,里厨妇敢说话,她们比谁都清楚哪些铺子短秤、哪些人囤货。”她说,“这次若不是她们盯住东区,火势早就往北蔓延了。”
“妇人干政……不合祖训。”里正低声说。
“祖训挡不住火。”她直视他,“您刚才说张老三是赵家人,就更该知耻。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被烧的人,也是赵家村的人?她们也要吃饭,也要活下去。”
里正没答话。
风吹过来,带着一点焦味。
陈麦穗没收回视线。她盯着那条小径,右手慢慢握紧。
草尖微微颤了一下。
她忽然迈步往前走。
“你去哪儿?”里正问。
“去看看。”她说,“那条路上,应该有脚印。”
她踩上坡地边缘,鞋底碾过碎石。一只手按在腰间鹿皮囊上,像是随时要掏出什么东西。
前方草丛分开一道缝隙。
一只沾着泥的布鞋底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