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妇人问:“还能卖吗?”
“能。”她说,“只要货在,就能卖。”
又有人说:“可谁还敢来墟市?夜里一把火,全完了。”
陈麦穗看向牙行方向。那边黑着,没有灯火,也没人出来救火。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
回到废墟边上,她把炭笔从间取下,在竹简上写了几行字:明日卯时巡查,分三班轮守;未受灾户出一人值守;井边备桶,不得离人。
写完递给身边一个老农:“照这个做。”
老农接过竹简,低头看。点点头,转身去找人安排。
囡囡走过来,低声说:“他们要是再来呢?”
陈麦穗看着她。女孩脸上还有灰,眼睛却亮着。
“会来的。”她说,“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会等着。”
她把竹简收回,插回间。左手按在登记簿上,右手轻轻摩挲封面。那上面沾了灰,也蹭了血——刚才搬货时指甲裂了,渗出血丝。
她没觉得疼。
远处传来狗叫,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几个孩子跑过废墟边缘,手里拎着水桶。他们是来帮忙清理的。
陈麦穗走过去,指了指西侧的残架:“先把那几根木头搬走,下面可能压着货。”
孩子们应了一声,动手去抬。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弯腰,在倒塌的摊位缝隙里摸到一片布角。颜色深蓝,是她们自己染的。她把它抽出来,现背面有一道划痕,像是被利器割过。
她翻来去看,又闻了一下。
没有火油味。
但这块布不是从火场中心拿出来的。它在靠外的位置,不该被利器划破。
她把布折好,放进鹿皮囊。
阿禾走过来问:“还要查吗?”
“查。”她说,“但现在不能乱动。”
“为什么?”
“因为有人想让我们乱。”她说,“现在一动,就中计了。”
阿禾闭嘴。
陈麦穗抬头看天。月亮出来了,照在焦黑的地上。风吹过,带起一阵灰,扑在她脸上。她没挥手挡,只是站着不动。
囡囡站在她身后,手一直按在怀里的罐子上。
过了很久,陈麦穗说:“今晚谁都不能睡。”
她转身走向幸存的布堆,开始一捆一捆地检查。有人跟上来帮忙,她点头示意。
登记簿还夹在腋下,封面沾着灰和血。
她的右手指甲断了一根,血慢慢渗出来,滴在竹简边缘,晕开一点暗红。
月光照在她脚边,余烬微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