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坛子还有没有?上次买的吃完了。”
“晒干的菜团呢?我家娃爱吃那个。”
陈麦穗一边登记,一边答:“酱坛三十口,封泥加印,明日到;菜团每日都有,限量一百份,辰时开卖。”
话音刚落,几个妇人就往另一边去了。
老客站在台前,忽然问:“你这染坊,归谁管?”
“我自己。”陈麦穗说。
“要是有人偷方子呢?”
“方子在我脑子里。”她抬头看他,“谁想试,我让他泡七天看看。”
老客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痛快!”
他又掏出一块银角子:“再加二十匹。”
登记簿又翻开一页。
阿禾走回来,手里拿着两块青石。她蹲下身,把石头压在展布的四个角上。她抬头对陈麦穗说:“风大了,得再绑一道。”
陈麦穗点头。她从鹿皮囊里取出一段麻绳,递给阿禾。
囡囡忽然抬手,套马杆一横:“那边,别动那块布!”
一个年轻人正伸手去摸展架角落的一匹布。他吓了一跳,连忙缩手。
“我只是看看……”
“看可以,别碰。”囡囡盯着他,“这是规矩。”
年轻人悻悻地退后两步。
陈麦穗走过去,把那匹布重新挂正。她回头对众人说:“布面沾灰,影响成色,定价就得降。大家若真心要订,就守这里的规矩。”
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客开口:“我们守。”
其他人纷纷应声。
“我们也守。”
“规矩清楚,反倒省事。”
陈麦穗把麻绳系紧,直起身。她打开登记簿,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
“今日已收订二十三户。”她说,“合计一百九十七匹。”
阿禾站在她身侧,手里还拿着那块边角料。她忽然说:“麦穗姐,这批布之后,能不能试靛青?”
“能。”陈麦穗说,“等这批回了本,我就建新池。”
囡囡把套马杆立在展台旁,双手抱臂站着。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说:“要是有人半夜来偷布呢?”
“不会。”陈麦穗说,“他们现在看得见好处。”
“可要是好处变了呢?”
陈麦穗转头看她。阳光照在她脸上,汗沿着鬓角流下来。
“那就让他们再看一遍。”她说。
人群又涌上来几个新面孔。一个商客指着蓝布问:“这颜色,能染整匹不花吗?”
“能。”陈麦穗说,“每匹浸染十二时辰,翻动八次,晾七日。”
“我要四十匹。”
登记簿再次翻开。
炭笔在纸上划动。陈麦穗的手指已经有些僵,但她没停。她写完一笔,抬头看向前方。
老客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那匹蓝布。他忽然把布展开,高高举起。
阳光穿过薄纱,照在那一片深蓝上。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布面平整,色泽均匀,像一片凝固的天空。
“好!”有人喊了一声。
掌声突然响起。
陈麦穗站在展台中央,左手扶着登记簿,右手握着炭笔。她的影子落在桑皮纸上,盖住了刚刚写下的名字。
风把纱布吹起一角,露出底下那一排编号清晰的蓝布。
囡囡抬起手,把套马杆重新横在展台前。
一个孩子的手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