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的门终于开了。
李嬷嬷满脸喜色地抱着一个用明黄色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走了出来,她身后的产婆和宫女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高声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龙子,母子平安!”
李承稷的目光径直越过众人,穿过那片明黄色的襁褓,死死钉在产房内。
他现在,只想看到她。
“皇后如何?”
他的嗓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透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未散的惊惶。
李嬷嬷被他这副模样骇了一跳,赶紧回话:“陛下放心,娘娘只是脱力了,刚喝了参汤,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李承稷紧绷的身体这才卸下力道。
他终于舍得将视线,挪到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他伸出手,动作僵硬又笨拙,像是要去接一个烫手的山芋,而不是一个刚出世的婴儿。
李嬷嬷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多言,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过去。
小家伙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李承稷整个身子都绷直了。
好小,好软。
他这双握过刀、批过奏折、也曾染过血的手,此刻竟有些无措地颤抖。
怀里的小东西睡得正香,脸皱巴巴的,像个没长开的小猴子,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却时不时砸吧一下。
这就是……他的儿子。
他和柔柔的儿子。
李承稷喉结滚动,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胸口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低下头,凑近了些,仔细端详。
看了一会儿,这位新晋的父皇陛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丑?”
跟在他身后的玄一差点一个趔趄。
跪了一地的宫人更是把头埋得更低,生怕皇帝陛下迁怒。
李嬷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想开口解释说小孩子刚出生都这样,就听见皇帝陛下又低声补了一句。
“嗯,随朕。以后长开了就好看了。”
“……”
众人瞬间石化。
玄一默默望天,陛下,您这是夸自己呢,还是损自己呢?
李承稷却不管旁人,抱着这个“丑儿子”,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步步迈进内室。
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草药和一股淡淡的奶香。
范柔柔安静地躺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被汗水濡湿,黏在颊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致的疲惫。
可她的眉眼,却是舒展的,安然的。
李承稷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放在她身侧。
小家伙似乎闻到了母亲熟悉的气息,小脑袋无意识地往范柔柔那边蹭了蹭,睡得更安稳了。
他坐在床沿,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想去碰碰范柔柔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怕惊扰了她。
最终,那只手只是轻轻地,替她将濡湿的碎拨到耳后。
他的皇后,他的皇子。
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好好地在他眼前。
李承稷觉得,胸口那块空了许久的地方,在这一刻,被填得满满当当。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床上的范柔柔睫毛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看清眼前的人后,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李承稷……”
“我在。”李承稷立刻俯身,握住她的手,“吵醒你了?”
范柔柔摇摇头,视线转向身旁的小家伙,眼神瞬间化成一滩春水。
她声音极轻,带着产后的虚弱:“孩子……还好吗?”
“好着呢。”李承稷提起儿子,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嫌弃,“就是丑了点,不过没事,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