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死水的粘稠质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幽冥碎片的寒意正沿着掌心脉络渗入骨髓。林陌左手紧握那块磨盘大小的青铜残片,指腹摩挲着凹凸的轮回符文,碎片深处传来的共鸣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搏动。父亲林擎宇最后燃烧的暗金魂火已融入他元婴,与混沌钟烙印纠缠成一片混沌星云,的完整度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像一副沉重的枷锁。
“咳……”秦无月伏在丹辰子背上,又一口淡金血沫溢出嘴角,染红了老丹师焦黑的衣领。她胸前被自己剖开的伤口在幽冥死气侵蚀下边缘泛青,断裂的胸骨在白骨生肌丹作用下缓慢愈合,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新生的肉芽,带来钻心刺痛。那块属于林擎宇的太虚剑骨在她胸腔深处隐隐烫,与林陌手中的幽冥碎片形成微妙共振。
“撑住!”丹辰子咬牙,枯槁的面容在忘川彼岸的灰紫色天光下更显憔悴。他大半丹元都用来维持秦无月心脉处那缕摇曳的生机,肩头被血影魔君污血矛洞穿的伤口黑气缭绕,清瘴丹的药力正与深渊腐蚀艰难拉锯。
林陌的目光扫过身后。玄冰棺悬浮于混沌气流凝成的平台上,棺内苏清玥面容静谧如沉睡,心口冰蓝魂火却微弱得只剩针尖大小,九幽玄冰符文流转的度明显迟滞。棺椁底座,三块混沌钟碎片——青石村的残铃、焚天界的炉心、幽冥界的轮回之核——嵌在玄奥阵图中,构成不稳定的三角,灰蒙蒙的光晕勉强撑开三丈安全区,将忘川河滩上呼啸的蚀魂阴风挡在外面。
“风暴要来了。”林陌突然开口,银魔异瞳望向彼岸深处。那里并非想象中的幽冥沃土,而是一片扭曲翻滚的灰紫色浓雾,雾中电蛇狂舞,空间褶皱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烂的绸布,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混沌钟烙印的感应被严重干扰,指向抗魔联盟坐标的指引针般乱颤。
“是界域乱流!”丹辰子脸色剧变,“九界屏障破碎后的空间痼疮!这风暴里混杂着虚空裂痕、记忆残片还有域外天魔的污染,化神修士陷进去也十死无生!”
话音未落,第一道灰紫色的空间褶皱已如巨浪拍至!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吞噬感。林陌瞳孔骤缩,左手幽冥碎片乌光大放,右手并指如剑向前狠狠一划!
“定!”
混沌剑气混合时空道韵喷薄而出,在众人身前交织成一张旋转的灰色太极图。褶皱撞上图纹,如同巨鲸撞上礁石,无声的湮灭波纹炸开!太极图剧烈震颤,林陌闷哼一声,右颊魔纹瞬间蔓延至耳根,淡金血线自唇角蜿蜒而下。
轰!轰!轰!
更多褶皱接踵而至,如同狂暴的兽群。灰紫色浓雾彻底吞噬了视野,蚀魂阴风化作亿万钢针攒刺护体灵光。冰棺平台明灭不定,苏清玥心口魂火剧烈摇曳。
“抱元守一!紧守心神!”林陌厉喝,混沌钟虚影自头顶浮现,钟声荡开一圈灰蒙蒙的涟漪,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防御。丹辰子将最后几粒守神丹拍入口中,一手死死按住背上气息奄奄的秦无月,一手掐诀引动残存丹火护住三人神魂。
乱流核心,景象光怪陆离。空间碎片折射出扭曲的战场残影:玄天圣地山门崩碎,弟子在血雨中哀嚎;焚天界骨龙在岩浆中翻滚嘶吼;冥海深处,林擎宇骸骨巨龙自爆的白光再次闪耀……无数声音碎片汇成洪流冲击识海——金家长老的狞笑、血魇老祖的诅咒、深渊巨眼的低语、还有青石村烈焰中族人濒死的惨叫……
“林陌…救我……”秦无月微弱的呻吟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瞳孔涣散,染血的手徒劳地抓向虚空,仿佛要握住什么。“火…好大的火…叔祖…别挖我的骨…”植入剑骨的童年噩梦在神魂虚弱时卷土重来,与乱流中的负面残响共振。
“固守本源!那是幻听!”丹辰子急喝,清心丹火渡入她后心。林陌分神瞥来,一缕混沌气缠绕秦无月手腕,强行镇压她体内翻腾的剑骨悲鸣。
压力陡增!一道隐蔽的空间裂痕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绕过太极图防御,直噬冰棺!
“不好!”林陌心神俱震。回防已迟!就在裂痕即将触及玄冰棺椁的刹那——
嗡!
冰棺底座,三块碎片同时爆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青石残铃震颤出苍凉钟鸣,焚天炉心腾起虚幻烈焰,幽冥轮回符文流转如星河!三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棺底阵图内疯狂碰撞、融合,最终化作一道混沌色的光柱,狠狠撞上那道空间裂痕!
嗤啦!
裂痕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湮灭。但剧烈的能量反冲也让冰棺巨震,棺内苏清玥的躯体猛地一颤,心口那点冰蓝魂火骤然收缩,几乎熄灭!
“清玥!”林陌目眦欲裂,强行逆转部分混沌剑气回护冰棺。防御圈瞬间出现破绽!
噗!噗!噗!
三道灰紫色空间利刃抓住机会,狠狠切入!一道撕裂林陌左臂衣袖,带起一溜血花;一道擦着丹辰子头皮飞过,削落灰白髻;最后一道最阴毒,直贯秦无月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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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辰子怒吼转身,以背相护!就在利刃即将洞穿老丹师的刹那,秦无月胸前剑骨爆出决绝的白光!
铮!
太虚剑意自主激,虽微弱却精纯至极,与空间利刃撞出刺目火花!秦无月再次喷出一口心头精血,彻底昏死过去,但剑意终究偏斜了致命一击,利刃只在她肋下划开深可见骨的血槽。
“走!”林陌趁机重整防御,太极图急旋转,裹挟着众人化作一道灰色流星,不顾一切地撞向乱流最薄弱处!
视野骤然变幻。
青烟袅袅,柴火噼啪。
呛人的焦糊味混合着米粥的甜香,是记忆深处最熟悉的信号。林陌猛地睁开眼。
土坯墙粗糙的触感抵着后背,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粗麻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窗外,夕阳给小小的青石村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村东头王婶尖利的嗓门穿透薄暮:“二狗子!死哪去了?再不回来吃饭,看我不抽断你的狗腿!”
“吱呀——”木门被推开,裹挟着灶房的热气和烟火气。一个系着粗布围裙的妇人探进身,鬓角汗湿,脸颊被灶火熏得微红,手里端着个粗陶大碗,腾腾热气模糊了她慈祥的眉眼。
“陌儿,什么愣?快趁热把药喝了!”声音是记忆里的温软,带着一丝嗔怪,“韩老说你今日练功又偷懒了?回头看你爹不训你!”
娘……
林陌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丹田内混沌钟的烙印冰冷而真实,右颊魔纹隐隐跳动,提醒他这是幻境。但眼前的一切——灶台上炖煮的野菌山鸡汤的香气,墙角挂着的那把用了多年的旧柴刀,甚至娘亲围裙上那块洗得白的补丁——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他僵硬地接过药碗。漆黑的药汁倒映着自己年轻、没有风霜的脸。苦涩的气味钻入鼻腔,带着当归、黄芪熟悉的土腥味。是娘亲的味道,是他无数次风寒热时,被那双粗糙而温暖的手哄着灌下去的味道。
“傻孩子,愣着干啥?快喝呀!”粗糙却温暖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带着灶火的余温。“不烫了,娘给你吹过了。”
那温度,透过皮肤,烫进心底最深的冻土。林陌端着碗的手指骨节白。理智在咆哮:假的!这是心魔渊!是乱流制造的幻境!父亲还在幽冥深处燃烧残魂,清玥的魂火将熄,秦无月命悬一线,丹辰子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