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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深渊余烬（第1页）

枯骨荒原的余烬尚未冷却，葬剑谷深处一道不起眼的岩缝中，林陌的意识在剧痛与混沌的撕扯中艰难浮起。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烧红的铁砂，肺叶传来撕裂般的灼痛。他残存的左臂下意识收紧，却只搂到一片冰冷坚硬的岩石——苏清玥不在怀中！

恐慌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压过了周身撕裂的痛楚。林陌猛地睁眼，动作牵动全身伤口，焦黑碳化的皮肉崩裂，暗金色的血液混杂着污浊的脓水渗出，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粘稠的暗斑。

“呃…”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褴褛的衣衫。混沌道台崩碎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吞噬着每一丝力气。右臂齐根消失的断口处，麻木的阴寒与灼痛交替啃噬神经。左臂勉强能动，却也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暗金色的骨骼在焦黑的皮肉下若隐若现。

葬剑谷特有的、混杂着金属锈蚀与古老血腥的冰冷气息涌入鼻腔。惨绿色的幽光从岩缝上方狭窄的缺口透下，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碎石嶙峋，岩壁陡峭，这里像是被某次惊天动地的战斗余波硬生生撕裂出的避风港。

苏清玥呢？！

林陌挣扎着，用尚能活动的左臂撑起半边身体，焦灼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疯狂扫视。心脏在残破的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碎裂的骨头和撕裂的内腑，带来钻心的剧痛。

就在他身侧不到一尺的阴影里，一道蜷缩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

苏清玥侧卧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上仅存的几缕染血布条早已看不出原本素白阵袍的模样，勉强遮掩着要害。大片裸露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被暗红的血痂覆盖，凝结着砂砾尘土；更多的则是大片大片青黑色的冻伤与流脓的腐烂创面，散着混合着血腥与腐坏的死亡气息。她脖颈间那朵妖异的青黑色毒莲印记，颜色深得如同凝固的墨汁，覆盖了小半边脖颈和脸颊，皮肤下搏动的青紫血管如同死亡的藤蔓，每一次搏动都让那毒莲的色泽更深一分。

她灰败的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岩石，长睫覆盖着眼睑，没有一丝颤动。干裂紫的嘴唇微微张开，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清玥！”林陌的喉咙里滚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仅存的左手颤抖着，带着焦黑的伤痕和凝固的血污，小心翼翼地、极其轻缓地抚上苏清玥冰冷的脸颊。

触手冰凉，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温度。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陌的心脏，比九幽罡风更加刺骨。他猛地俯下身，不顾牵动全身伤势带来的海啸般剧痛，将耳朵紧紧贴在她冰冷的心口。

咚……咚……

极其微弱，极其缓慢，间隔长得让人心慌，但那微弱的心跳声，如同黑暗深渊里挣扎跃出的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林陌几乎熄灭的希望！

还活着！她还活着！

狂喜尚未涌起，更深沉的恐惧已如冰水浇头。活着，但这微弱的生机，在肆虐的毒厄和遍布全身的毁灭性创伤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必须救她！立刻！马上！

林陌强迫自己冷静，残存的混沌之力如同干涸河床底最后几滴泥水，艰难地在近乎枯竭、布满裂痕的经脉中凝聚。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最细小的溪流，缓缓渡入苏清玥冰冷的身体，目标直指她那微弱跳动的心脉，同时试图探查她体内的状况。

混沌之力甫一进入，林陌的心便猛地沉入冰窟。

苏清玥的体内，如同经历了一场灭世风暴后的焦土战场。经脉寸寸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灵气的通道彻底断绝。丹田气海枯竭，曾经冰蓝璀璨、象征着圣地天骄的冰魄道基，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核心处甚至出现了几道可怕的贯穿性缺口，几乎彻底崩碎，仅靠最后一点微弱的本源灵光勉强粘连着。

更可怕的是那失去了所有束缚的毒厄本源。如同决堤的墨色冥河，失去了冰魄圣力的制衡，正疯狂地、贪婪地侵蚀着她残余的每一丝生机。毒流所过之处，脏腑蒙上不祥的青灰色，坚韧的骨骼染上腐蚀性的黑斑，连那最后一点代表冰魄圣体本源的微弱冰蓝荧光，也被浓郁粘稠的青黑死气死死缠绕、压制、吞噬。毒厄的洪流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朝着她心脉最后的那点微光起最后的冲锋。

引爆两仪石和自身冰魄核心带来的毁灭性反噬，枯骨巨眼那湮灭神魂的毁灭光束冲击，九幽罡风无情的撕裂，再加上体内毒厄的彻底失控…她的身体，早已被推到了彻底崩溃湮灭的悬崖边缘。若非林陌最后时刻不顾一切灌注的那股混沌守护之力，如同最坚韧的锚链吊住了她最后的心脉，以及她自身那乎想象的、源自冰魄圣骨的坚韧意志在死死支撑，恐怕此刻，他怀中的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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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世青莲…臭死了…笨主人…快想办法…净化…”一个极其虚弱、带着浓重嫌弃和焦急的清越女童声音，突兀地在林陌识海中响起，如同被毒烟呛到般咳嗽了几声。

林陌悚然一惊，低头看向自己同样残破的胸膛。那里，紧贴着心口皮肉的，正是那枚引无数腥风血雨的混沌钟残铃。

此刻的残铃，正生着诡异而激烈的变化。

暗金色的铃体表面，如同变成了血腥的战场。之前被林陌燃烧生命意志而短暂压制的暗红血煞魔纹，此刻如同受到深渊召唤的毒蛇，再次疯狂地蠕动、蔓延、凸起！粘稠的暗红色血光如同污秽的脓血，从魔纹中不断渗出，散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暴戾、贪婪与纯粹的深渊堕落气息，拼命地想要覆盖、吞噬整个铃身。

然而，铃体最深处，那源自林陌守护执念而点燃的暗金混沌道纹，同样在绝境中爆出不屈的光芒！无数玄奥繁复、带着古老洪荒气息的暗金符文在魔纹的疯狂压迫下再次亮起，如同在污浊血海中挣扎燃烧的星辰，形成一片片坚韧的光域，死死抵挡着血光的侵蚀。暗金色的神圣光芒与暗红色的污秽血光在铃体表面激烈地交织、撕咬、湮灭！时而金芒大盛，暂时逼退魔纹；时而血光滔天，反扑压制金芒！整个铃体都在这种本源层面的惨烈对抗中剧烈地震颤着，出低沉混乱、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随时都会从内部炸裂！

嗡——！

一声尤其剧烈的震鸣！残铃表面光芒爆闪，一道朦胧的虚影竟从剧烈震颤的铃体中艰难地挣脱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女童模样的灵体，身形纤细，穿着一身由流动的暗金混沌气凝聚而成的短襦裙，裙摆边缘流淌着玄奥的符文。她的小脸精致得如同瓷娃娃，此刻却紧紧皱成一团，写满了痛苦和极度的嫌弃。一头银白色的长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左眼瞳孔是深邃旋转、仿佛蕴藏星河的暗金色漩涡，右眼瞳孔却是一片粘稠翻滚、充满暴戾贪婪的暗红血海！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她小小的身体上激烈冲突，让她整个灵体都显得明灭不定，时而圣洁，时而邪异。

她正是混沌钟的器灵——钟灵！在吞噬了深渊碎片的部分本源和经历了枯骨荒原的生死大战后，她竟被迫提前显化出了部分实体化的灵体！但这显化，显然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失控的风险。

“咳…咳咳！臭！臭死了！”钟灵的小手紧紧捂住口鼻，那双异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林陌怀中昏迷的苏清玥，尤其是她脖颈间那不断搏动、散着深渊气息的毒莲印记，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贪婪，“她…她快变成深渊的毒巢了！还有你！”她猛地转向林陌，暗金左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暴躁，“你道基都碎成渣了！再不想办法净化这铃铛里的脏东西，等它彻底压过我的守护道纹，第一个就把你俩当点心吞了！”

她的小手指着自己不断在暗金与暗红之间变幻的灵体，气急败坏：“净世青莲！只有那东西能暂时压制净化！不然我们都得完蛋！臭主人！笨主人！就知道抱着你的道侣！她快死了你知道吗！”

钟灵尖利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陌混乱的识海。他当然知道苏清玥危在旦夕，但“净世青莲”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线微光。

就在这时！

呜——呜——！

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同鬼魅的呼啸，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葬剑谷深处死一般的寂静！声音来自岩缝上方，带着凌厉的穿透力，显然不是自然之风，而是修士高飞行时，灵力或法宝撕裂空气出的厉啸！而且，听这密集的程度，绝不止一人！

林陌残存的左臂瞬间绷紧如铁，仅存的左手猛地握拳，指甲深深嵌入焦黑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让他被剧痛和绝望侵蚀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追兵！

是圣地的执法队？还是赵家派来斩草除根的余孽？亦或是被九幽裂隙恐怖异动吸引来的其他势力？

心脏在残破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瞳孔在昏暗的岩缝中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死死盯向上方那透下惨绿幽光的狭窄缺口！

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呼啸声，还有隐隐约约、被谷底回音扭曲放大却依旧冰冷肃杀的对话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