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光像是个悭吝的守财奴,在东天勉强抹开一道惨淡的灰白———与其说是晨光,不如说是夜的残妆。演武场上,昨夜激战残留的草药苦涩还没散尽,混着青石缝里渗出的淡淡血腥气,以及那几乎被洛清漪剑气驱散却偏要阴魂不散的甜腻毒息,像块浸了脏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空旷的青石广场上。陆九章甚至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这混合气体里打了个旋,慢吞吞地消散,活像个不情愿上工的衙役。
陆九章独立于功过榜高台投下的阴影里,活像块钉在那儿的青石板。他左手指尖捏着片刚从朱砂阵眼抠出来的幽黑蛇鳞,那触感简直能让头皮麻———滑腻得像抹了层陈年猪油,又带着蛇类特有的冰冷,仿佛刚从冬眠的蛇窝里掏出来。右手心则攥着冷千绝那枚墨玉玄武佩,温润厚重,跟蛇鳞的阴寒形成诡异的对比。昏沉光线下,他眯起眼凑近了瞧,玉佩边缘龟甲纹上那圈细密的螺旋纹路,竟跟掌心里蛇鳞的纹路严丝合缝,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现让他指尖猛地一紧,蛇鳞差点被捏出水来。
一股寒意“嗖”地从脚底蹿上来,直冲天灵盖,激得他后颈汗毛全竖了起来,活像被人拿冰锥捅了下脊梁骨。
栽赃?还是背叛?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撞得“咚咚”响,活像俩泼皮在酒肆里争地盘。栽赃吧,谁会费这么大功夫仿造蛇鳞纹路?背叛?冷千绝那糙汉虽然脾气像炮仗,但当年在黑风寨替他挡过三刀的情分,总不至于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吧?
远处铁血旗营地的灯火在晨雾里晃悠,像群喝高了的萤火虫。冷千绝昨夜痛失旧部时赤着眼睛嘶吼的模样突然闯进脑海———那汉子平时能把钢钉咬断,哭起来却像头受伤的熊瞎子。陆九章下意识探手入怀,指尖触到那页边缘焦脆的皮质残页,糙得像砂纸,却比烙铁还烫。这是玉无瑕昨夜跟扔垃圾似的抛下的铁证,上面盖着血红菩提印和“京城九千岁”的名讳,活脱脱一张催命符!铁佛寺!九千岁!这才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比什么蛇鳞玉佩凶险百倍!玉佩之谜得查,但眼下这残页才是正主!他目光跟鹰隼似的扫过不远处,洛清漪正指挥云梦泽弟子入场,白衣飘飘像朵移动的雪莲,清冷的侧脸在晨光里透着股“老娘看谁敢搞事”的气场。陆九章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等大会开场稳住阵脚,立马拉上这俩人密商要事!
“当———!”
“当———!!”
“当———!!!”
声浪像块石头扔进蚂蚁窝,瞬间把广场激活了。人潮跟开闸的洪水似的往里涌,各派弟子汇进青石铺就的“海洋”里:铁血旗的玄甲兵跟铁塔似的杵着,云梦泽的白衣弟子飘来飘去像一群白鹭,财武宗那帮“财神爷”则扯着嗓子指挥人流,活像在自家银号门前打理生意。喧嚣声“嗡”地一下就起来了,跟盖被子似的,把昨夜那些惊魂甫定的痕迹捂了个严严实实———要不说人多力量大呢,连血腥气都能给吵没了。
陆九章深吸一口气,把心头那股惊涛骇浪往下压了压,感觉肺里跟灌了铅似的。他把蛇鳞和玄武佩攥得更紧,冰凉的刺痛感从掌心直往心底钻,倒让脑子清醒了不少。抬眼望去,目光跟穿透纸的墨线似的,精准锁定了人群那头的冷千绝———那家伙永远是人群里最扎眼的,跟黑铁塔似的杵在那儿。
这位铁血旗主正被几个堂主围着,跟群护崽的狼似的。他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玄铁甲,腰间墨玉玄武佩随着动作“哐当哐当”晃悠,活像挂了块会响的砖头。
“陆先生!杵这儿当桩子呢?快过来!好戏要开场了!”冷千绝那嗓子跟淬了冰似的,穿透人群砸过来。厉眼扫过来时,带着他惯常的“老子看谁都像奸细”的冷冽,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活像在打量刚从敌营逃回来的弟兄。
陆九章脸上的肌肉跟生锈的门轴似的,费劲地牵动了一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淡笑,抬脚往那边走。心里却在嘀咕:这戏怕不是鸿门宴,是“惊魂夜”续篇吧。
“昨夜多亏先生神机妙算,洛泽主一剑定乾坤!”冷千绝的铁臂跟钢箍似的往陆九章肩膀上一箍,力道沉得能把骨头捏碎。“雷豹那狗东西已经见阎王了,今日,且看这群龟孙子还能玩什么花样!”他喉间滚过一声冷哼,腰间玉佩“咔哒”磕在甲胄上,脆生生的,像在给这话伴奏。
陆九章的目光跟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由自主又落在那熟悉的纹路上。昨夜阵眼中蛇鳞的冰冷触感再次爬上手背,凉飕飕的,像有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嗯?”冷千绝的目光骤然凝成冰锥,鹰隼般捕捉到陆九章瞬间的僵硬,还有那扫向玉佩的眼神。那眼神复杂得像团揉乱的线,里头有探究,还有点……冰寒?他心里疑窦“噌”地冒头,铁指下意识按住玉佩,护食似的收紧,手臂不着痕迹松开寸许,寒声问:“先生脸色跟刚从坟里爬出来似的。昨夜消耗太大?还是……现了什么不妥?”最后几个字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话音未落,按在玉佩上的手青筋“突突”跳,跟蚯蚓似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就握紧了绝灭枪枪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呼”地就起来了,跟块大石头压在陆九章胸口。
陆九章强忍着肩膀快被捏碎的不适,跟拔萝卜似的不动声色抽出手臂,目光转向正被裴元让大师加固的中央高台守护阵———那老和尚正捏着法诀念念有词,阵纹闪着金光,活像贴了满墙的黄符。他避开冷千绝探究的目光,打哈哈道:“无妨。昨夜毒计跟泥鳅似的滑不溜丢,难免心有余悸。”眼角余光瞥见洛清漪站在稍远处,弱水剑悬在腰间,剑身清亮得能照见人,清冷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扫视全场,指挥弟子布设近乎透明的“百辟清毒网”———那网细得跟蛛丝似的,也不知道顶不顶用。
冷千绝沉声道:“洛泽主费心了!可惜这网跟筛子似的,只能护住核心区域!”他遥向高台抱拳道:“裴大师辛苦!大会结束,冷某自会上铁佛寺给佛祖重塑金身———刷三层金粉!”转头对陆九章,嘴角抿得跟刀削似的:“陆先生,待会儿看你的!让这些牛鬼蛇神现出原形!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从丙字库偷多少家伙出来害人!”最后一句几乎咬着牙根,目光似无意扫过远处佛塔———塔尖在晨光里尖尖的,像根要戳破天的针。
陆九章微微颔,没再多言。识海里,那副无形的算盘虚影“唰”地就浮现了,算珠“噼里啪啦”跳得欢。他在盘算:昨夜残余的隐患有几处,涌入广场的数千人里藏着多少变数……还有,身边这位旗主腰间玉佩与阵眼蛇鳞那令人窒息的契合之处,怀里残纸上的菩提血印,以及冷千绝那句意味深长的“丙字库”———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绕来绕去,跟团乱麻似的。
人流稳定。核心人物落座。
一名财武宗长老,穿着身绣着铜钱图案的锦袍,迈着方步登台,清了清嗓子———那动静跟公鸡打鸣似的,声音通过扩音阵传遍全场:“诸位武林同道!今日,乃我四大派……”
“派”字尾音将落未落!
一股极其细微的甜腥气息,跟条狡猾的毒蛇似的,悄无声息就钻进了每个人鼻腔!初闻像烂掉的桃花,腻歪歪的,旋即就转为深入骨髓的阴寒与腐朽感———活像吞了口坟头土!
“唔……!”前排一个功力稍浅的弟子脸“唰”地就白了,跟张纸似的,捂着脸就开始摇晃,站都站不稳,像棵被风刮得快倒的小树苗。
“什么味道?”
“不对!是毒!屏息!”老江湖厉声示警!
示警已晚!
灰白雾气毫无征兆地从广场四周的地缝里疯狂喷涌!跟打翻了的牛奶似的,死寂灰白,如亡魂吐息,翻滚着就往人群里钻———正是药王帮秘传的“腐骨瘴”!沾上一点就能蚀骨腐肉,神仙来了都难救!
“啊———!”
“我的眼睛!瞎了!瞎了!”
“救命!谁来救救我!”
惨叫声跟炸了锅似的在边缘响起!几个离源头最近的倒霉蛋,裸露的皮肤“滋滋”冒着泡,肉眼可见地灰败溃烂,跟被强酸泼过似的!他们在地上痛苦翻滚,凄厉的哀嚎刺得人耳膜疼,跟杀猪似的。
恐慌跟燎原的野火似的,“轰”一下就点燃了!人群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四散奔逃!演武场顷刻沸腾得像口烧滚的开水锅!
“肃静!结阵!!”冷千绝的怒吼如平地惊雷炸响!他“噔”地踏前一步,绝灭枪“嗡”地震颤,枪尖直指苍穹!“铁血旗!顶住!雷震岳,带一队清塔下杂碎!赵铁塔,盾阵前推!裴元让救人!后退者,立斩!”
铁血旗精锐反应快得像弹簧。盾手们齐声暴喝:“喝———!”声浪震得地面都在抖。
“轰!轰!轰!”沉重的“大圆盾”跟乌龟壳似的轰然举起、撞击、合拢!环形钢铁壁垒“唰”地就拔地而起,密不透风!
然而,毒雾跟长了眼睛似的翻滚如活物,一部分撞在盾墙上“嗤嗤”作响,冒起白烟,更多的却跟泥鳅似的贴地钻入缝隙!防不胜防!
“云梦泽弟子!清心散!依计行事!”沈妙手清冷的声音跟冰块似的砸下来。数十个白衣弟子跟穿花蝴蝶似的穿梭,挥洒着淡绿色的药粉———也不知道是痱子粉还是真能解毒。洛清漪立于高处,衣袂飘飘,弱水剑剑气微引,指挥弟子扑向毒性最烈的区域,那姿态跟指挥千军万马似的。
杯水车薪!毒源跟泉眼似的突突冒,根本堵不住!
混乱中,高台下香炉区边缘,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杂役”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冰冷,鬼魅般靠近那尊青铜香炉———那香炉里还插着没烧完的香,烟雾袅袅,正好成了他们的掩护。领头的是个矮小精悍的家伙,脸上一道蜈蚣状刀疤从眼角爬到下巴,看着就不是善茬———正是玉无瑕麾下“柒杀组”的鬼影!他飞快打了个手势,跟要偷鸡的黄鼠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