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自觉瞟向宋容暄的方向,看雾盈已经离开了,宋容暄正在和明和谨喝酒。
也该敲打敲打他,让他别忘了柳雾盈是谁的人。
宴会散去,马车在皇宫门口排成了长龙。凄冷的月色漏过桂树枝桠,被筛成了一条一条的光影,映在青石板上。
“咕——咕咕——”骆清宴本来正要上马车,听闻此声面容一凝,转身回到宫里。
他走到鸾仪宫的偏殿处,拂落肩膀上的桂花瓣。身后闪出一个翠衣女子,正是岑稚霜。
岑稚霜纳了个万福,神色看着有些恍惚:“殿下。”
“这么晚了,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说?”
“殿下,”岑稚霜的语气含了一丝委屈,“你今日的计划,为何不提前与我说?幸亏是陛下没有追究,若是追究起来,殿下岂不是太危险了?”
“本王有把握。”骆清宴冷哼一声,“不用你操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岑稚霜喉咙哽塞,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此事定是有人借着殿下的手,公报私仇,若是出了事,还不是殿下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
“她……她不会害我。”骆清宴迟疑了一瞬,看着岑稚霜,眸色平静。
“殿下就这么随意相信别人吗?”岑稚霜急切道。
“岑稚霜,”骆清宴的语气微沉,“本王记得你刚进王府的时候,没这么多话。”“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的,不该问的别问。”
岑稚霜满腔委屈,不甘心地点头。她十岁父母双亡,弟弟被拐卖,多亏了骆清宴她才有现在。
后来找到了弟弟,他却已经去世了。
她本来不太愿意入宫,自从那之后算是抛下了所有妄念,把骆清宴当作了自己世上唯一的依靠。
可是……骆清宴却与她越来越远了……少女时期她只敢偷偷仰望的少年,如今越光风霁月,却如同夜雾晨星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岑稚霜不甘地想,她绝不能任由别人把骆清宴从她手中夺走。
她其实也猜到了,有这般谋算的人,定然是柳雾盈。
区区一个柳雾盈,她再聪慧,也不过是一个低贱到尘埃里的宫女。岑稚霜相信自己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岑稚霜想找到雾盈实在太容易。她随便寻了个由头,说懿祥宫的水月言行无状,说是把她叫到尚宫局,学一学规矩。
暗香姑姑分外不解,想要问个明白,德妃一个眼神把她逼得退下了。司言司又不是天机司,不至于剥皮抽筋,而……岑稚霜是之前皇后调到尚宫局的,德妃早就怀疑她是骆清宴的人,她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德妃自然想顺水推舟,探一探岑稚霜的虚实。
雾盈当然没有被带到司言司,丫鬟把她扭送到了一处偏僻的凉亭,凉亭前头是锦鲤池,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立在凉亭里,她瞧着背影很是熟悉。
“柳雾盈,又见面了。”
岑稚霜一步步迈下台阶,看着雾盈眸子里的惶惑变成了厌恶。
雾盈向来记仇,岑稚霜上回把太后中毒栽赃给她,她还没这么快就忘了。如今她这么不明不白把自己绑了来,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其实她心里,还有一点感激,毕竟自己心里从没有过认可过水月这个身份。她始终是柳雾盈。
哪怕面对敌人,她也有资格以本来的身份,搏这一场。
“你在宴会上明明看见了我,却装作不认识,”雾盈忍不住哂笑,“怎么,专门私下来找我,很有意思吗?”
“柳雾盈!”岑稚霜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仇恨与嫉妒交叠,摧枯拉朽般毁了她的理智。
她上前一步单手扼住了雾盈的咽喉。
雾盈身后是湖边的湿滑草地,岑稚霜用了十足的力气,她向后退却,脚下一滑,急忙凌空扯住了岑稚霜的袖子。
岑稚霜大惊失色,与身旁丫鬟两个人拼命才拉住了雾盈。
雾盈站在岸边,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起她的丝,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无畏,“岑稚霜,你敢杀我吗?若是二殿下知道我死于你手,你还有几日时间活着?既然知道此计出于我手,还这么贸然叫我前来,岑稚霜,在你害我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替代我!”
岑稚霜脸色灰白萎靡,如同一朵经雨枯萎的海棠。
雾盈抖了抖袖子,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连忙原路回到了懿祥宫。
暗香姑姑正探头探脑打听消息,见雾盈到来,连忙把她拉住:“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请姑姑和娘娘放心。”雾盈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奴婢不会给懿祥宫惹麻烦的。”
暗香将信将疑,回去禀报了德妃。
德妃正要往太后宫里去,一听雾盈好端端回来了,顿时起了疑心:“叫陈肃柔好好盯着岑稚霜,一看她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是。”
德妃在轿子里闭目养神,越觉得日子难过了。
等骆舒玄一登基,她哪儿还用这么殷勤地去讨好太后,挣得一个孝顺贤良的名声呢。
眼见得皇上是不打算立后了,她本来也没指望着他能立自己为后,只要能夺得兵权,就算是太子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暗香扶着德妃进了长信宫,太后刚起身,微笑道:“德妃来得倒早。”
“妾身惦念太后娘娘,唯恐太后娘娘没有休息好,特地来瞧瞧。”德妃一番话滴水不漏。
太后不知怎的,提起自己宫里的老人儿,一个个都走了,一时间伤感道:“宫里的人大多没什么可心的,哀家用着也不顺手,不如再挑一些人进宫,你看如何?”
“好些年没有选过宫人了吧?”
德妃有些诧异,思忖片刻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妾身明白,可是这终究不是小事,是不是也得知会陛下一声?”
“哀家前几日与他说过,此事交给你操办,哀家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德妃再推脱也不合适,从长信宫回来后,她立刻把陈肃柔叫来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