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就十六岁了,从十五岁到十六岁,她没了家,孤苦伶仃地一个人,不知道去往何方,她目前能做的,就是帮骆清宴蛰伏待机,或许等他登基她就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地查柳家的案子,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讨回公道——
可是那么久,她当真等得起吗?
她等不起。
她心里苦,可无人倾诉。
一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雾盈站在漏窗户前,望着夕阳蘸开一抹由浅及深的胭脂,斜斜涂抹在竹青色的山峰上。
“水月,许典记叫你过去一趟。”一个陌生的宫女在那边的连廊上招呼道。
“好。”雾盈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沈蝶衣那日看见了她的伤口……
“柳雾盈!”刚出了角门,许淳璧就朝着她跑过来,一下就把雾盈揽进了她的怀里。
“阿盈,你真的……”许淳璧揽着她瘦削的肩膀,都觉得她的骨头硌得慌。
可是这一下,雾盈肩膀的伤口有些疼,她抿了一下嘴唇。
“阿盈……”
梧桐树下,站着骆清宴,闻从景还有沈蝶衣。
沈蝶衣比雾盈大两岁,看着冷静一些,不过她擦了擦眼角,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
闻从景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她的衣角。
“你们怎么都……”雾盈左手攥紧裙摆,右手藏在身后。
“我们来给你过生辰。”骆清宴朝前一步,“走吧。”
“去哪儿?”
“自然是王府。”许淳璧拉住雾盈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暖玉平安扣,系着朱砂色的流苏,玉质通透,触手生温。
“有了这个,你到哪儿都不冷。”许淳璧眸子里光华流转,“就算是没我在身边,阿盈也会好好的。”
“那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了。”沈蝶衣从树后拿出一个梨花木的梅花盒,一层一层拆开,“这个不光是个食盒,你若要放什么书籍玩意的,也都是可以的。”
“还没完呢,”沈蝶衣把盒子转过来,让雾盈看后头的小盒子,“这机巧就在后头了,里头是闻从景给你准备的各种解毒药,带着方便。”
“多谢。”雾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吧。”骆清宴身着一袭天水碧的流云缭绫圆领袍,身躯修长挺拔,一如雨后新茶,梅花落雪,风姿卓然。
“殿下,德妃娘娘那边……”
“放心,这会她已经知道本王把你请走了。”骆清宴一手捻开一把月白的洒金扇子,一手去牵雾盈的袖子。
“殿下……”雾盈的袖子如同泥鳅一般从他手里滑走了,“不妥。”
雾盈一脚刚迈进了门,纷纷扬扬的落花就浇了她满身。
雾盈方才还好奇,为何不见秦阙和喻亭,原来他们俩躲在这里,是在给自己准备惊喜。
“这个时节,哪儿来的花?”雾盈抬起手掌接住一朵花,还有一朵花滑进了她的袖子里。
有些痒,但很舒服。
“我去年收的梅花瓣。”骆清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抬头,朝他明媚地一笑。
“殿下为我费心了。”
“我也费心了好不好,”沈蝶衣拽着她来到王府厨房,“整整忙活了一下午呢,我的手艺,你不尝太可惜了!”
雾盈凑到她的脸颊旁边:“自然不会辜负了沈姐姐的一片心意。”
“我想着旁的物件未必合你的心意,”骆清宴故作神秘地一笑,“这件你绝对喜欢。”
“是什么?”
“我命人从东淮各地搜集来的小说啊,”说罢,秦阙和喻亭各自捧着一摞厚实的书从屋子里走出来,雾盈惊喜地上前,一本一本地翻看,“呀,居然是春明斋的孤本,还有《苍梧行记》的后续《云舟行记》呢……”
这还是去年他向柳潇然打听到的。柳家规矩严格,从前这些书都是柳潇然偷偷给她带过来,如今斯人已逝,便让他替柳潇然守她一生吧。
“走啦走啦,吃饭吧,”沈蝶衣把院子里的八仙桌摆满了各色珍馐,“书又当不了饭吃,一边赏月一边把酒言欢,多好啊。”
“阿盈,我要带你见一个人。”骆清宴站在廊庑上,眉目间皎皎的月华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辉,衬得他越芝兰玉树,令人无法直视。
“谁呀?”
门被砰然打开,一个粉衣的娇小身影闪出来,直直扑进了雾盈怀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