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恐怖的是空间本身的变化。
原本虽然诡异但还算稳定的浮晶空域结构,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手肆意揉捏、扭曲。
远近错乱,上下颠倒,平行线相交,几何常识崩坏。阿尔法眼睁睁看着一块原本在左侧数百米外的巨大晶簇,忽然“折叠”到了她正前方不足十米处,然后又如同幻影般消散。
她的电子眼疯狂报错,空间定位系统完全失灵。生物本能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和恶心感涌上喉咙。
“空间结构正在被强行改写!”露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骇,她的念动力场在这种混乱中如同狂风中的蛛网,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冯·内古特的金红魔方出尖锐的警报蜂鸣,表面的符文闪烁不定,显然也在负荷运转以对抗周围环境的急剧恶化。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研究者目睹实验彻底失控、理论框架全面崩塌时的震惊与……狂热?
“这不是普通的崩坏能侵蚀……这是‘规则’层面的覆盖!有某个存在,正在将自己的‘法则’,强行烙印在这片空间上!”
他死死盯着魔方上疯狂跳动的数据,“能级还在飙升……这已经不是‘生物’或‘能量体’的范畴了……这简直像是……”
他的话,被眼前最终的“显现”打断了。
前方那片被彻底染成暗红色的扭曲空间中央,一点极致的“红”勐地亮起。
那不是光,而是某种“存在”的绝对核心,是“终结”这个概念在视觉上的投射。
紧接着,那点红开始扩散、拉伸、塑形。
先是修长脖颈与苍白肩膀的轮廓,然后是裹着猩红长裙的曼妙身躯,最后是那张……令人看过一眼就永生难忘的脸。
她出现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空间门的开启,没有能量的剧烈爆。
她就那样,“存在”在了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是那片空间的主宰,是那片猩红画布上唯一的主角。
阿尔法的电子眼瞬间将对方的影像放大、分析、刻录进核心记忆库的深处。
那是一位……少女?女人?不,这些词汇太过苍白。
她身着极其华丽的腥红色露肩长裙,裙摆并非布料,更像是无数层凝固的血液与暗红色能量交织而成,边缘呈现出曼珠沙华花瓣般锋利而妖冶的弧度,在无形力量的托举下微微飘拂,却诡异地没有出任何声响。
裙身上,暗金色的繁复纹路如同活体的血管网络,缓缓流淌着更加深邃的暗红光泽。
她的肌肤是那种不见天日的、毫无血色的苍白,白得像上等的骨瓷,又像深冬最冷的雪。
但这苍白,被唇上那抹殷红到刺目的色泽彻底点燃——那红,比最鲜艳的玫瑰更浓烈,比喷溅的动脉血更触目惊心。仿佛她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色彩,都浓缩在了那两片唇瓣上。
而她的眼睛……
阿尔法与那双绯红色的眼眸对上的瞬间,感觉自己的处理器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甚至不是大多数强大生命体应有的、充满意志或情绪的眼睛。
瞳孔深处,倒映着的并非眼前的景象,而是某种更加宏大、更加恐怖的图景——阿尔法在其中一闪而过的残像里,“看”到了星辰的熄灭、文明的崩塌、生命在绝望中凋零、万物在寂静中归于虚无的永恒瞬间。
那是一种看透了无数次生死轮回后,沉淀下来的、绝对的漠然。
而在这种漠然的最底层,仔细凝视,才能现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残酷兴味。就像猫在拨弄爪下尚未完全死去的老鼠时,眼中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兴致盎然的光芒。
她是美丽的。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美丽。但任何审美在她面前都会瞬间冻结,只剩下最原始的生物本能出的尖啸——逃!立刻!远远地!
“第六次崩坏……”冯·内古特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喃喃,“……‘律者’?不……不对……这个能量特征,还有这种对‘终结’概念的掌控深度……她不是常规记录中的任何一个个体……她是……‘羽化’后的完成体?”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猩红空间中,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羽化的律者。
这个词像一块冰,顺着嵴椎滑入阿尔法的意识核心。
她知道律者是什么。在这个世界观碎片记忆里,那是带来毁灭的天灾。而“羽化”——据她所知,那是律者力量达到某个极致临界点后的终极形态,是真正意义上“神之使徒”的完成态。
其力量与常规律者有着质的差别,足以单独执行灭世级别的审判。
而现在,这样一个存在,就这样悬浮在他们面前。距离不足五十米。
她甚至没有看他们。
不,确切地说,她“看”了。但那不是注视,不是观察,甚至不是蔑视。
那是一种……确认。
就像一个人走在路上,目光无意中扫过脚边草丛时,确认那里有几只蚂蚁般的随意。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阿尔法紧握刀柄的手,掠过露娜周身紊乱的念动力涟漪,掠过冯·内古特手中嗡鸣不止的魔方,然后便失去了兴趣,重新投向虚无的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只是在……呆?
但正是这种彻头彻尾的、将他们视为“环境背景板一部分”的漠视,比任何狰狞的敌意都更让阿尔法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愤怒。
“虫子……”
一个声音响起了。
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播。那声音直接在他们三人的意识深处“绽开”,音色空灵悦耳,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每个音节都像是用冰凋的刀刃精心刮擦着灵魂的薄膜。
“聒噪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