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袁大头有节奏的呼噜声,我听到屋外面的积雪咯吱咯吱响。
听声音,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雪地上慢慢挪动。
每咯吱一声,窗外的黑影就靠近一分,直到整个人都贴在了窗户上,脖颈诡异的向前抻着,歪着脑袋往屋里看。
我一时没法确定外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有可能是熊,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山精野兽,总之不可能是小洋马。
小洋马胸口那两个大摆锤,靠这么近的话,早就把窗户顶碎了。
而且真是她的话,直接就带着一帮彪形大汉冲进来了,没必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看。
吉娃娃蜷缩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屎黄色的狗毛根根直立,活像一只大刺猬。
狗这种动物,无论大小,都十分灵性,老人们常说,如果家里的狗突然对着虚空呜咽低吼,或者是害怕到炸毛打哆嗦,那一定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外,心底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说不定外面站着的,真的是鬼……
记得小时候,爷爷和我说过,深山老林里经常会生很多奇事怪事,用科学根本没法解释。
比如刚建国那会儿,我爷爷就亲身经历过这么一档子事,若干年后回忆起来,仍觉得邪乎。
话说那也是一个冬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爷爷裹着羊皮袄,正蹲在炕头,扒拉着中午剩下的半碗酸菜糊糊。
这玩意不顶饱,别说半碗了,哪怕是喝上三大碗,一个屁蹦出来,瞬间就饿了。
爷爷“呲溜呲溜”两口喝完,愣是没敢动弹,直接躺在炕上,被子一蒙就准备睡觉。
谁知眼睛刚闭上,就听到外屋“铛铛铛”的砸门声。
那个年代没有电灯,一般人家连煤油灯都点不起,天一黑就得早早上炕,哪怕是村里的大黄狗,都没有熬夜的习惯。
这黑灯瞎火的,到底是谁在敲门?
爷爷吆喝了一声“来喽”,裹紧了羊皮袄,不情愿的钻出被窝,下地开门。
来人是邻村的赵铁柱。
他一看到我爷爷就跪下了,哭着说他三叔今早上嘎了,劳烦爷爷走一趟,帮着三叔料理料理后事。
我爷爷纳闷,心说赵老三顶多四十来岁,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宣传“农业学大寨”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而且按照老一辈的规矩,报丧人应该在手腕系一根麻绳,或者带一块孝布。
这小子非但什么都没带,还他妈系了个红布腰带。
就算是本命年,也不差头七这几天吧。
爷爷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作为风水先生,该有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个尺度必须拿捏的精准到位。
爷爷一句话没说,双手把赵铁柱扶了起来,说了一句“稍等”,然后转身回屋收拾好褡裢,打了个麻花扣系在胸前,一句废话没有,跟着赵铁柱直奔邻村而去。
话说去往邻村的路,共有两条。
一条是官家大路,修的规整气派。
相传,这条路是咸丰二年,时任军机大臣的赛尚阿,因剿办太平军不利,被夺去官职,遣返归家时修建的。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被革职查办的大臣,回老家的时候,还能有这排面,也算得上是相当风光无限了。
只不过走这条大路去邻村,要整整六十里地,赵铁柱沿着大路过来,用了整整一个白天。
要想尽快赶回去给赵老三料理后事,就不能再走原路回去,所以从一开始,赵铁柱就一直求我走另一条路。
这第二条路,窄的跟羊肠子似的,虽然沿途没有险坡陡崖,但是七拐八绕盘在山间,着实不太好走。
唯一的好处就是近,去往邻村,满打满算只需要走十里山路。
爷爷说天太黑了,咱爷俩走山路不安全。
赵铁柱不肯,非要节约时间,早点回去送三叔最后一程。
而且现在哪里都是积雪,走大路和山路没什么区别,都是深一脚浅一脚,想快都快不了,还不如直接走山路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