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整个人佝偻在一处,看起来好不胆怯,“小人过去在织造局当差,每每府里押解丝绸上京,我都会随行在列。”
“马大人出事之前,曹织造确实多次出入江南学府;最为重要的是……在马大人问斩前,曹织造曾亲自奔赴京城面圣。”
“小人虽不知他们商量了什么内容,但从结果而论,问斩令确实是在织造面圣的第二天下来的。”
大陈颤颤巍巍地说着当年的见闻,一字一句落在宫裁心上却犹如雷鸣!
所以……
曹寅就是那推波助澜的真凶?
“为什么。”宫裁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紧成拳,“我父亲在京城任职,与他江宁织造井水不犯河水,曹寅为何苦苦针对?”
大陈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捐监生……”
“捐监生?”
“我也不确定,但我曾听织造抱怨过,捐监生减额的事情。”
宫裁心口一震。
是了!
捐监生多来自江南,那些簪缨世家通过捐监,让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走上仕途,父亲削减捐监生的名额,无疑是在挡他们升官之路。
宫裁心乱如麻,她想到那夜与父亲在阁楼的夜谈。
如果不是她劝说父亲改革,触动了这些权贵利益,父亲是不是就不会……
见宫裁沉浸在悲恸之中无法自拔,柳菡让大陈先行离开。
院落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有些刺骨的晚风。
“纨姑娘,我父亲同样因曹狗而死,我的恨不会比你少一分。”
宫裁收敛心中复杂的情绪,朝柳菡郑重一拜,“宫裁感激柳公子愿在今日告诉我真相。”
柳菡扶起宫裁,正想说话时,却被宫裁打断。
“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曹家付出代价,替我父亲平反。”
“平反?”
柳菡眼中的怜悯顿散,他负手转身,看着浓重的月色轻蔑摇头,“我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哪怕真洗清了冤屈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唯有一命还一命,方才能解心头之恨。”话落,柳菡不等马纨回应,替马宫裁剖析,“康熙皇帝南巡,会途经苏州织造府,曹狗必会前来相迎,你若想手刃仇敌,那便是最好的机会。”
柳菡步步紧逼,但宫裁显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她回忆起曹颙当年的一字一句,理智告诉她不该只听信柳菡的只言片语,她后退数步,与柳菡保持了一定距离,“但我还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我父亲的事。”
话音落下,宫裁再不停留,转身欲想离开。
只是在她脚步跨出门槛前,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扶住了门扉,“我父亲之事……李家可有参与?”
听到“李家”二字,柳菡眼底划过一道异样。
他低下头,掩住眼底的神色,“没有。”
“好。”
宫裁淡淡应声,身影逐渐没入黑夜。
只是哪怕她此刻言之凿凿的拒绝,柳菡的话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心里留下了烙印,马宫裁辗转反侧,想的都是柳菡那一句“一命还一命”。
江西御窑厂。
这日,曹颙按照惯例,正常巡视御窑厂内烧制好的宫廷摆件,以期能够挑选到一两件压箱底的宝贝镇在江宁行宫,就在这个时候,小厮着急忙慌地拿着信笺从外面跑了进来,“颙大爷,是陈大人的回信!”
曹颙精神一凛,忙放下手中事情朝小厮迎了过去。
他这番失态模样,让一旁的臧应选面露惊异,自打曹颙来到御窑厂后,他是最为兢业的那个,即便是天塌下来,曹颙也要在结束了御窑厂的事情后再做处理,可今日,他却难得一见的为了封信慌了神。
曹颙紧紧攥着陈鹏年递来的消息,这关乎着马纨的下落,心中难免紧张。
他调整了一番情绪,打开信笺,只是越往下看,曹颙越是心惊。
陈鹏年在信中表示,马纨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城郊之外,那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在那之后,她便销声匿迹。
马纨被人绑走了!